日常生活审美化
本节集中探讨生活美学及日常生活审美化,并从齐白石艺术对生活的实践和思想,说明齐白石与生活美学的关联性。事实上,中国的美学本与生活息息相关,也可以说,中国的美学与生活美学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关联。叶朗指出:“受中国美学的影响,中国传统艺术都十分重视精神的层面,重视心灵的作用。宗白华讲中国艺术,强调中国艺术是一个虚灵世界,是一个‘永恒的灵的空间’,强调中国艺术是‘世界最心灵化的艺术,而同时又是自然的本身’;他提醒大家要特别注意中国的工艺器物、艺术作品的虚灵化的一面,并且与《易》象相联系,更多地体验‘器’的非物质化的一面,与‘道’可以契合的一面。宗白华在他的著作中多次说过,中国艺术常常有一种‘哲学的美’,中国艺术常常包含一种形而上的意味。这种思考中国艺术的角度,是从具体的、器物的层面入手而进到无形的、心灵的层面,与单纯地考证和分析‘物’的层面的做法是不同的。中国艺术家追求‘意境’,‘意境’就是艺术作品显示一种形而上的人生感、历史感、宇宙感。”中国的文化是审美的文化、诗意的文化。美学研究的内容,最后归结起来,就是引导人们去努力提升自己的人生境界,使自己具有一种“光风霁月”般的胸襟和气象,去追求一种更有意义、更有价值和更有情趣的人生。
近来,“生活美学”已成为中外美学家所共同关注的话题。首先是由于当代文化和艺术在全球范围内皆已发生了深刻的变化,生活美学的兴起就是对这种最新动向的一种直接的应对。在赫伯特·马尔库塞(Herbert Marcuse)早年写的题为《文化的肯定性质》一文中,马尔库塞认为,资产阶级的高级艺术固然表现了美从而也表现了超越资产阶级现实的乌托邦愿望,但由于美被牢牢地锁闭在审美形式中而丧失了它应有的现实效力,从而成了资本主义社会变相的肯定形式。基于艺术具有肯定性质的信念,马尔库塞在很长时期内抱有一种非常独特的思想,那就是:艺术必须被扬弃。马尔库塞复活了黑格尔著名的“艺术终结”论,并为“艺术终结”提供了不同的解释。他认为,克服艺术肯定性质的基本方式是“实现艺术”,也就是使艺术所表现的东西不再停留于艺术中,而是打破艺术的框架,成为现实。“艺术的终结”不是像黑格尔所说的那样是艺术让位于宗教和哲学,而是艺术让位于新的现实。艺术的终结等于艺术在黑格尔意义上的“扬弃”,是保存艺术中合理东西的同时消除艺术中不合理的东西。而艺术的这种扬弃就在于打破艺术的“形式”,保存艺术的“内容”。因为前期马尔库塞认为艺术是通过“形式”形成其虚幻性质并形成与现实妥协的特质的。他所谓艺术的扬弃就是艺术的现实化。马尔库塞的学说深深影响了六七十年代流行于青年中的生活审美化运动。
而英国社会学家迈克·费瑟斯通(Mike Featherstone),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提出“日常生活审美化”一词,他认为“日常生活审美化”包含三种含义。第一,它指那些消解艺术与日常生活间界限的艺术亚文化,如一战以后出现的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等先锋派运动。(这又包括两方面,一是消解艺术作品的神圣性,二是认为艺术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任何事物上。)第二,它“指将生活转化为艺术作品的谋划”,如福轲(Michel Foucault)、罗蒂(Richard McKay Rorty)等人把生活伦理看作艺术作品的思想。这批理论家并不一定认为日常生活审美化与某种艺术运动有关,更不一定认为它是某种艺术运动的结果,而认为它是一个全新时代的生活方式。第三,它“指充斥于当代社会日常生活之经纬的符号与影像之流”,包括从马克思“商品拜物教”到波德里亚(Jean Baudrilltard)、杰姆逊(Fredric Jameson)等人的“类象”思想所描述的现象 。虽然有些粗略,但费瑟斯通所提出的这三种含义仍然具有高度的参考性。“日常生活审美化”也可以说是西方学者对“生活美学”的概括性说明。
西方日常生活审美化的语境经历了一百多年,凌继尧在《日常生活审美化研究的反思》把这一百多年分为三个阶段:第一,19世纪中期英国学者威廉·莫里斯(WilliamMorris)发起艺术与手工艺运动,和罗斯金(John Ruskin)一起尖锐批评工业产品艺术质量的下降。韦尔施(Welsch Wolfgang)在《重构美学》中谈到艺术与手工艺运动。威廉·莫里斯看到技术与艺术的矛盾,不过,他解决矛盾的方案是错误的,他主张倒退到手工艺时代。第二,1907年成立的德国艺术工业联盟寻求保障工业产品艺术质量的途径,促使工业设计成为一种职业。工业设计把产品的功能、审美和使用时的舒适三者结合起来。1919年建立的包豪斯是世界上早期最著名的工业设计高等学校,它制定了解决物质文化审美问题的新原则。韦尔施在《重构美学》中指出,包豪斯“孜孜以求在日常生活实现美学所宣传的审美价值。这也为我国讨论者所忽略。” 第三,1929年美国爆发大规模经济危机时,在罗斯福总统带领下,美国众多企业提出了“美是销售成功的钥匙”的口号,以缓解经济危机,这是人类以美学手段解决经济问题的大规模实践。有了这样的铺垫,20世纪中期西方进入消费社会后,日常生活审美化的问题也就应运而生了。如果了解这种语境,就会懂得我们现在所说的日常生活审美化有其特殊的涵义,它不同于以往的局部的审美化,而成为覆盖整个社会文化层面的现象。这就是费瑟斯通所说的“击碎艺术的神圣光环,并挑战艺术作品在博物馆与学术界中受人尊敬的地位”。也是杰姆逊所说的,“文化已经完全大众化了,高雅文化与通俗文化,纯文学与通俗文学的距离正在消失,商品化进入文化,意味着艺术作品正在成为商品”。
《美学与艺术批评》主编苏珊?费金(Susan Feagin):“今天,美学与艺术领域的一个主要发展趋势,就是美学与生活的重新结合。在我看来,这个发展趋势似乎更接近于东方传统,因为中国文化里面人们的审美趣味是与人生理解、日常生活结合一体的。”“生活美学”这个话题在本世纪初受到中国学界的重视,并在社会转型的大背景下引起了广泛的争论。在2010年在北京大学举办的世界美学大会上,学者们也从不同的角度讨论了这一问题。在中文的专题会议上,大会特设了“日常生活美学”与“传统与当代:生活美学复兴”两个会场,以推介中国学界的生活美学的最新思潮;在英文的专题会议上,“环境美学”、“美学与新媒体”、“当代中国艺术”专场都不同程度上涉及到了生活美学的话题,走向生活的美学与美学走向生活,正在东西方美学家们那里形成某种基本的共识。
文章选取自:郭羿承 北京大学美学博士学位论文《齐白石绘画美学观念及其价值》
由北京大学美学博士郭羿承精选关于美及文化产业的讯息提供“美在生活”的深入资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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