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雪山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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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上的“格桑花”
原以为一个星期就能走出草地，结果只走了三分之一。进入草地深处后，食物便日益匮乏起来，基本断粮了。一天只能吃到两餐野菜汤。要是采不到野菜，就整天吃不上一点东西。在这种严重的饥饿、寒冷、疲劳和疾病折磨下，不少红军战士失去了宝贵的生命。在许多光荣牺牲的同志中，给母亲印象最深的，是她亲密的战友——外号“荞麦秆”的排长冯素珍。“荞麦秆”比母亲大五六岁，在队伍里算得上大姐了。她对这些“小鬼”可真好，比亲姐姐还亲。平日大家就喊她大姐，有时也叫她绰号“荞麦秆”，她总是笑呵呵地答应着。
“荞麦秆”家庭十分贫苦，她从小就被卖给地主当丫头。受苦受难十多年，直到红军打到她的家乡，才逃出了地主的大门，参加了红军。她身体很弱，过了嘉陵江就一直生病，但仍然有说有笑，常常饿着肚子把口袋里那一点干粮送到战友们嘴里。她的“名言”是：“我们已经长大了，你们还要继续长，要多吃点。”翻大雪山时，她病得很厉害，但还帮着队伍里的“小鬼”爬山。从进入草地那天起，她就患了伤寒病，天天发高烧，脸瘦得尖尖的。看她病成那个样子，母亲常常背着她伤心地流泪，害怕她什么时候会突然地倒下。不知一股什么力量在支持着她，她不仅在草地上坚持了这么多天，而且还常和大家说笑。这阵子她走得比过去更慢了，在没有人看到她的时候，她简直是用手爬着前进。
快要走出草地的前一天，她真是寸步难行了，但精神看来还好。李队长叫母亲和另外一个同志搀扶着她。她和大家一边走，一边说：“能活到共产主义好啊，万一为共产主义牺牲了，也是幸福的！我们今天吃苦、流血，甚至牺牲，是为了全国工农大众的解放，这是多么光荣啊！”这天，她还说走出草地到达陕北后，要和大家一起去见毛主席，上前方去杀日本鬼子。她还说：“我为革命做得太少，请给我的母亲捎个信……你没有……白养一个女儿……我相信：我未完成的理想，你们一定会帮我完成的。”说着就合上了双眼，再也没有睁开！这位冯排长才刚满20岁，连恋爱都没有谈过，为了心中的理想和小战友们，她将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草地上。
同志们含着泪，给她垒起了一座小坟包。还采了些野花野草，大家说那美丽的花叫“格桑花”，这花插在她的坟头，还插上了一根无法刻上名字的小树枝。这次过草地，母亲沿途都能见到前面走过的战友们遗落的物品、战友的遗体以及草地上竖立的一根根小树枝。大家会驻足，行注目礼。她们知道那里有战友们的遗骸。那竖立的无法刻上姓名的小树枝，也指向了部队前进的方向。
康克清妈妈有一匹马，她自己不骑，让许多生病的人和走不动的小战士骑。母亲和许多人还都揪过康妈妈的马的尾巴走过路。有一阵，母亲实在走不动，掉队了，但却有幸得到由红四方面军吴朝祥带的收容队的帮助，追上了队伍。
这一天，大家看见远处出现了一个小山包，它的上空飘着缕缕炊烟。不知谁说：“前面就是班佑啦！草地被我们甩到背后去了。”班佑地方不大，有几十幢牛屎房，却只住着七八户人家。这草地边缘上的小村庄，虽然十分荒凉，却给了她们极大的鼓舞，因为那茫茫草地终于被她们这些女战士甩在了身后。
红四方面军过雪山草地后，在筋疲力尽时，聂荣臻、左权率部前来接应。他们终于与红一方面军大会师了！
延安岁月
在延安，1937年中秋节，康克清妈妈为我的母亲与父亲做媒，并在他们的婚礼上做了证婚人。从此，父母相濡以沫，共伴一生。
1939年桂林办事处李克农伯伯救了我生病的母亲。1941年5月，回到延安的母亲在党校学习时，又报了病危。是周恩来副主席电告叶剑英伯伯设法医治，叶伯伯从自己的菜金里节省出费用，请了好的老中医给母亲治好了病。母亲常说：“没有红军，没有领导和同志们，我就是有‘九条命’都不行啊！”
抗日战争时期，父亲一直在重庆八路军办事处工作，母亲有时在重庆，但多数时间在延安。1945年，她曾给家乡亲人写了一封信。结果她收到一封仿她姑母的口气写的一封回信，信中写道：“幺女子，你从学校毕业，外出那么多年失去联系。请将详细地址告知，好联系。”母亲觉得奇怪：自己从未在学校读过书。她立即将此事向组织汇报，董必武笑着告诉她，这是特务的伎俩，为的是了解办事处详细地址。董老对她说“原名及办事处地址都不要说了”，并将母亲的名字改为“孟瑜”（谐音梦渝）。八路军办事处在重庆，重庆古称渝州，瑜是美玉，象征着革命者像玉一样的人品。董老寓意深刻，父母为了革命聚少离多，希望母亲做梦时能梦到重庆，梦见父亲，所以改名孟瑜，一直沿用至今。周恩来副主席知道母亲改了名字后大笑着说：“孟瑜，好呀，这是想‘老虎’（龙飞虎）了。”
旧中国，劳动人民受剥削、受压迫，而劳动妇女则处于社会的最底层。这些昔日的童养媳、苦妹子，毅然走上革命的道路。在残酷的战争环境中，她们经受了异常的艰辛和苦痛，付出了巨大代价。在党和军队的培养教育下，在革命的实践中，她们从最初追求自己个人的解放，锻炼成为具有“改变国家和民族命运”的崇高理想的战士，自觉地表现出英勇不屈的英雄气概和矢志不渝的斗争精神。她们用自己的坚强和忠诚，在中国革命的历史上立起了一座不朽的丰碑。
1985年在西花厅合影
前排左起：龙榕、邓颖超、龙飞虎、孟瑜
后排左起：龙铮、龙苏菲、高阳、李泰生、龙少辉、龙海岩
孟瑜、龙飞虎在20世纪60年代的合影
母亲幼时父母双亡，自从参加红军后，就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了党。她在此后七十余年的革命生涯中，不怕牺牲，任劳任怨，兢兢业业，为党的事业和人民军队的建设奉献了毕生的精力。她与父亲一样，生活艰苦朴素，对子女要求严格，始终保持着共产党员的本色。我们为有这样的母亲而感到骄傲。
选自：王友平的《长征中的川籍女红军》
供稿：李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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