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如故的意思
《山河令》里最让我感动的一句话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人心叵测而信之。
剧中双男主CP确实耽美甜腻,但其实抛开“纯爱”的部分,我更喜欢它的“江湖气”:那种在当今社会当今世代极度稀缺了的“一见如故的人,倾盖如故的事”。
一、这是一个关于“相信”的故事
之前听戴锦华老师分享50倍人生的电影,在讲到影片1900时,她说,这其实是一个关于相信的故事:1900存在于一个偏离于大陆的飞地上(那艘豪华邮轮),没有出生证明没有社保没有ID没有房产没有医疗记录甚至在陆地上找不到一个他的指纹。他的全部人生都是由他的一位好朋友也就是一个旁观者来向观众诉说的。
作为观众,我们无法证其有,也不能证其无。
你选择相信,那么那个在八十八个琴键上舞出华丽人生的1900就是生命的传奇。他一辈子甘愿在船上的须臾之地绽放而拒绝更加无限可能成功的抉择就是生命的真谛。
你选择质疑,那么整部影片不过是一个一触即破的童话。1900如何在恶劣的下等仓生存下来又是如何习得了音乐素养以及练就了惊为天人的演奏才能,这些生命最粗糙本质的过程,影片全部隐去,没有丝毫提及和解释。
你选择相信生命的可能还是选择质疑生命的不堪一问?
《山河令》的背景是早已被我们熟知了的血雨腥风人心鬼蜮的江湖:邪道光明正大为非作歹,正道道貌岸然包藏祸心。在人皮下,每一具肉体都挖空心思各怀鬼胎——这要感谢金庸老爷子给我们“科普”过的种种江湖世界——两位主角便在这样观众们再熟稔不过的江湖中偶然相遇了。
一个是恶鬼头子,一个是暗杀首领,这样两个杀人狂魔能够在相互试探中慢慢单纯起来温柔起来撒娇起来卖宠起来像个人起来——这样两个“人精”坦诚相待性命相托,你信吗?可信吗?
所以《山河令》可以看做是一个关于“相信”的故事,相信人精可以单纯,相信生命可以呼应,相信活着值得期待。相信在各种焦虑内卷中,依然会有一见如故的人和倾盖如故的事。
二、只要存着着,就有价值
《山河令》中的很多“名场面”,最让我感动到鸡皮疙瘩起一身的有两个场景:
一是二人感情由温客行的单刀赴会终于进入到周子舒给与些许回应(调戏)时,两人在路边喝酒。温客行沐浴着阳光,情不自禁地喊出:阿絮!周子舒给与了一句满是嗔怪的回应:叫魂呢。
彼情彼景,让人无法不想到Call me by your name。影片最后,当小男孩拿着电话筒一遍又一遍深情地悲伤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隐喻对方的名字)时,你才懂得,名字有时简单得只是个符号,但有时又丰富得仿佛蕴含了整个宇宙的丰沛。
名场面1
第二个我中意的名场面是两人掉到龙渊阁底,身边僵尸遍布,二人感觉凶多吉少互诉衷肠。周子舒先说:得君为友,不枉此生,温客行回应:幸得君心似我心。然后周子舒“造作地”又补了一句嗔怪:听你念诗我就头痛。
名场面2
这是两人慢慢卸下心防建立生命托付之情的节点。大家都说,这叫爱情。私以为,说爱情,都大材小用了。
《被讨厌的勇气》一书中说,评价一个人的价值有两条标准:行为标准和存在标准。前者是你做了什么有价值有意义的功德千秋的事情,后者的标准是:“我们仅仅因为存在于这里就已经对他人有用有价值了”。
温周二人让我感动的地方就在于这该死的无用的存在价值。Ta其实什么都还没做,Ta只是存在着,就是对另一个生命最大的宽慰和褒奖。
古往今来,一见如故的人,倾盖如故的事,感动人心的戳人泪点的,概莫不是对这种无用的存在价值的歌颂。宝黛,伯牙子期,剧中也有强调的安吉四贤。
只要存在着,就有价值——如今,我们还有多少人能够心安理得地体会到这纯粹的情感呢?大了不说,就说柴米油盐间,父母之于子女,子女之于父母——此生相遇一场,难道不该满心欢喜地拥抱着彼此,笑中带泪地说一句“感谢你安然无恙地存在着”吗。
三、真正的强者才会“示弱”
在周温二人的人际关系互动中,毋庸置疑地,起始点来自于温客行,而往后,二人关系的每一步实质性进展却往往都来自于周子舒或明或暗的推动:先表明心迹的是周子舒,先说出等待的是周子舒,先发出邀约回四季山庄的是周子舒,先给与心灵治愈的是周子舒。
大家都说温是攻周是受,但其实在我看来,在二人关系中真正的主导者或者说真正的强大者是周而不是温,后者只是一个爱冲动爱撒糖的自卑小孩。
周子舒何来的强大?来自于他相信并践行的“孤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舍身为自由;也来自于他对自我价值的笃定。
《被讨厌的勇气》说,人只有在能够感觉自己有价值的时候才可以获得勇气。
周子舒在遇到温客行之前,他其实已经直面好了自己的人生课题:要么好好地活着,要么好好地赴死。生命已经被他剥离得相当纯粹所剩无几了,所以此时及以后的他,能够真的做到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当他把温客行纳入自己的生命体系后,他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救赎,而不管对方是否买账。因为这是他自己必须要做的,是性命相托这种关系的本质要求。
很多人认为人际关系之卡由他人掌握着,正因为如此才非常在意“那个人怎么看我”,选择满足他人希望的生活方式。但是,如果能够理解课题分离就会发现,其实一切的卡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被讨厌的勇气,岸见一郎记得以前很流行一个问题:一段关系,在爱与被爱中,你愿意选择哪个角色?大家似乎都更倾向于做“被爱”的角色,因为仿佛被给与、被高高捧着才更有占上风的意思。温周二人的美好之处是,它向世人展示了另一种选择:给予爱远比接受爱拥有更大的能量和自由。
温周关系乍看起来,温是施爱者,周是接受者,但是细品之下,周才是这段关系的供养者。
当然如若这对CP仅止于此,也不免落入俗套。温周关系的华美更在于,二者争相在这段关系中充当供养者,不惜以性命相抵。
CP也好,人际关系也罢,弱者才等着施舍和处处证明自己无比正确,强者从来都是对不起,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