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29日第029期总858期王克民,男,1958年生,中共党员。爱好文学,北京市写作学会会员,顺义区作协理事。曾在《北京作家》登载小说《兰花》,《北京日报》登载小小说《埋在心底的密秘》等,《中国建材报》登载散文《静下心的时候》,《京郊日报》登载短篇小说《舞龙队里的年轻人》。《文化广场,姹紫嫣红》获《京郊日报》”顺鑫杯″二等奖,散文《碗水救苗》获《顺义时讯》一等奖。著有《乡愁如歌》文集。
梅姐不大。只因在爸爸三兄弟的孩子中属老大,又叫梅,故称梅姐。久而久之,就成了官称,无论大人孩子,一律称她梅姐。“快来看呐,梅姐的文章发表啦登报啦!”二妞在曲里拐弯高低不平的小胡同里疯了似的跑着,她的手里拂扬着一张报纸,边跑边嚷嚷着。街坊四邻不知啥情况,探出头来张望着,待问二妞,二妞便手舞足蹈的粗说一番。有竖起大拇指喝彩的,言说这丫头有股子韧劲儿,真行!将来肯定会出人头地。也有把嘴撇到耳台子上啧舌的,话说不就是登了个报么,有啥稀罕的,咱祖上还写过书呢。乡间话:气人有笑人无。这种人不少见的。晌午了,梅姐下班回家洗过了手正在帮妈妈做饭,二妞便跟头流星一头冲进了堂屋子里。这丫头,吃了喜鹊蛋儿了?还是魔怔啦?妈妈扯开嗓子呵斥着二妞。
二妞不怕,二妞天生就是个假小子,胆子大的能抵得上一两个男人。二妞曾经因梅姐受人欺负,揍过两个臭小子,直打得两个半大小子屁滚尿流,抱头求饶。更何况眼前的女人是自己个儿大妈。二妞把手里的报纸摇晃的刷刷响,嘴咧得像个八万,喊道:大妈,您不是说梅姐写的文章要是能登上报纸,您给梅姐上天摘星星么?今天晚上我就看看您咋给梅姐摘星星!
梅姐听了二妞的叫唤,忙对二妞喊轻点别弄坏了!跑去一旁把手洗净擦干,小心的接过二妞递过来的报纸,仔细的找自己的名字,果真在报纸的右下角找着了。梅姐的小小说《村里姑娘的爱》发表啦!梅姐的手哆嗦着,俊俏的眼睛里分明有了液体在涌动,梅姐怕娘和二妞笑她,运足了力往回憋。大娘一看梅姐的文章真的上了报纸,喜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两只手扎煞着不知道往哪放。快,快,闺女给妈念念。其实,小小说是梅姐肚子里出的挖空脑瓜子想的,多次修改打磨后寄出去的,早就烂熟于心了。梅姐没指望这篇作品能被编辑老师采用,过去寄出去的多了也没见咋,可既然邮寄出去了就是个希望,梅姐就天天等着盼望着,这不,喜鹊衔来了大喜事。就算是能够倒背如流吧,可梅姐仍依了娘妈妈言把胳膊架在灶台上,双手恭恭敬敬的捧着报纸仔细的轻轻的读了起来。妈妈倚在灶台的另一端,直眉瞪眼的盯着闺女的小嘴上下一开一合的蠕动着,耳朵使劲的听,生怕漏了一个字儿。虽说只是豆腐块大小千余字的小小说,可于梅姐来说那就是天大的喜事。在梅姐看来,这是辛苦栽种的种子发芽结果了,既然一粒种子能发芽,只要细心的施肥培土浇灌,多种些种子说不准也能结果呢,如此说来,那结果的日子还会远么?梅姐愈加的信心满满了。
完了?妈妈直愣愣的问。啊,读完了。梅姐向妈妈点点头。
妈妈高兴的拍着手直起了腰,却又抖落着双手,瞪大眼睛对梅姐说:以后要写就写长长的,写了这一丁点,你念的不过瘾,我听的更起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让你念了,心里留个念想多好哟!妈妈拍着大腿,梅姐和二妞双双说:看您这两手面!妈妈低头看了,就忙找来毛巾擦。你还能往下写呀,咋不接着往下写哟!妈妈直瞪瞪的看着梅姐。梅姐看看妈,又看看二妞,像是对妈,像是对二妞,更像是对自己轻轻的说:就是再短再小,也说明梅姐成功了,成功啦!夜里,梅姐展开报纸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报纸第四版是副刊,整版的文学作品,梅姐看自己的也看别人的。报纸上有小说有散文还有诗歌。梅姐不光是在看,梅姐是在学习别人的作品,是在斟酌别人家的作品好在哪,自己的小说有什么缺点。梅姐的思绪就又翻转开来。梅姐喜欢文学,全是偶然的一次文学讲座。和二妞去城里买衣服,路上听人说文化馆有好多人听文学讲座呢,二妞听了对梅姐说,你不是也喜欢文学吗?不然咱俩也听听去?没容梅姐答话,二妞便拽着梅姐钻进了课堂。台上老师的名字梅姐在媒体报刊上常见的。讲座已过去了一多半儿,临了了,老师说写作并没啥难的,若是想马马虎虎的登报上刊,只要是你有悟性,展开想象的翅膀飞翔起来,大体也就具备了写作条件,不出十年八年甚至是三年五载,也许就能成功的。好多学生问我写作有没有巧门捷径的,我可以肯定的说有:一个字写,两个字读、写,三个字读、写、悟,就全有了。老师还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梅姐别的没听懂,却着实的记下了老师说的读、写、悟和颜如玉、黄金屋了。如此,梅姐就是活计再辛苦再疲惫,总也忘不了读书写作的。别人从错字连篇开始写,梅姐却从错字连行写起。梅姐写作的时候,中华大词典必需得先放在桌子上,不然梅姐定然是不会下笔去写的。梅姐究竟爬了多少格子自己也说不清,反正就像是着了魔中了邪的读书写作。
梅姐有韧劲有耐力有恒心,寄出去的稿子大多泥牛入海没了踪影,不过偶尔也会得到编辑老师的回音:作品太实了。小说是我说的世界,要虚实结合,但就是再虚给读者看了也像真的,就对了。散文才是说我的世界,来不得半点虚构还要有真情实感。梅姐熟读并玩命领会编辑老师的话:小说一定要天马行空要虚实结合,散文要实实在在有情有意。爸妈看着梅姐点灯熬油的写写,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妈背着梅姐对爸说:就让闺女写吧,就是写不出子丑寅卯,也成全了闺女的心气儿,要是真的写出个眉眼儿的,咱两口子百年后也就能闭眼了。地里的活计我多担待些,你身子骨不行就多歇歇,闺女有自己的差事,不影响她的工作就行了。爸爸沉沉的低头思谋了许久,唉叹:我何偿不想闺女有出息呀,只是怕闺女熬得太苦,把身子毁了。爸唉叹后别无他法,便依了妈。梅姐要星星爸妈就绝不给月亮。
梅姐轻轻翻动报纸的声音震颤了爸的耳膜。爸隔墙对梅姐道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别走火入魔喽!可爸心里却说闺女是个真真儿棒的,我闺女一准儿能走出现在的生活圈子,闺女,我和你妈信你!
爸妈就梅姐这么一个闺女,打小长到大,梅姐就不曾挨过爸妈的一个手指头。爸的身体弄不钱,多半的生活来源都靠妈妈操持。日子苦是苦了点儿,可爸妈就是再苦再难,也从不会亏了梅姐的。梅姐懂得爸妈的心思。梅姐打心底里感激遇到了这么好的爸妈。梅姐就这么的天上一拳地下一脚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胡思乱想着。梅姐闭灯了,身子不动了,可脑瓜子却更加剧烈的继续搅动着,说是云水怒、风雷激一点也不为过的。过了新年你梅姐就满二十岁了,你的长处呢?你的优点呢?你将来干些啥呢?你能干些啥呢?光凭模样美长像俊就赢人啦?不不,那是花瓶!这一连串的问号像称钩子一样的勾着梅姐的心,勾得梅姐的心撕裂裂的疼,那称勾子仿佛要把梅姐的心勾得七零八落稀巴烂。心里有事难入眠。暗夜里,梅姐一双秀眼咕噜咕噜的转动着,似乎想从这间黑咕隆咚的屋子里找出什么来,能找出什么来呢?梅姐说不好,只是一味地寻找。月光静悄悄的洒进了梅姐的屋子里。月亮不像太阳发出的光针刺般的扎的人睁不开眼。月亮的光是柔柔的,像梅姐心里的棉花糖释放着情和爱。梅姐从喜欢文学到热爱文学再到痴迷文学,是有个过程的,就像柔柔的月亮有亮但不伤人却经年累月的升起来又落下去。梅姐喜欢月亮,梅姐想用自己的光亮照给那些需要月亮光的人,同时也好给自己找一条生命的路。
梅姐喜欢方块字。若是在哪个人手里看到有小说散文啥的本子,会想方设法借来或攒够了钱上网买了看的,梅姐伴随着书里人物的喜怒哀乐而喜怒哀乐,书里写的山高水低了,梅姐的心里便会七上八下的相跟着走高下低。有些精彩的段落梅姐还会一笔一画的抄下来背下来。时日久了,梅姐便跃跃欲试大着胆子瞄着模子照葫芦画瓢的搞创作了。
转天,在机器隆隆的服装车间里,班长附在梅姐的耳旁说:厂长刚来电话了,一会让你到厂长办公室去一趟。厂长办公室?找我?班长又说可能是镇宣传部要你去。梅姐如入云里雾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