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房溪流
森 子
内 听
你说你认识
小提琴拉得最好的那只蜜蜂
我从人群中来
闹哄哄
小道消息的传播者
躲在拱桥下
今天我出入过两个人的耳朵
更多的耳朵不是我家
不可能爱我
这些无趣的想法很碍事
事实是我从猫耳朵到驴耳朵
每个耳朵都没有失去个性
夏枯草站在溪谷边
向路过耳朵的作者们致意
堇菜饱满的颗粒比瞳孔的灼见还小
我有缩小的机会，播种的机会
这是我的帆，尽管无目的地
虫蚁同枯木谈古论今
蝙蝠在溶洞内制作吊床
小提琴来自接骨木，恐吓的夜晚
蜜蜂没有采回草药
人类的伤口溃烂而又甜蜜
尤其在美化、开发它为未来景观的时候。
有泡桐和梯子的场景
垃圾无用心
工程车挥舞巨钳，一副有种的样子
一架木梯扔在水坑中
水也要爬上来
泥困在坑内
现今梯子无事，某些力气已经耗尽
坑内无水，天也就不下来
泡桐花如盛开的村妇
将城中村打扮得有几分妖艳
砖头失去了水泥的亲昵
变得丑陋，暗示某种心境
不是不过分，而是时间屈下身子
跳过几栋低矮的旧楼
在某个私密的伤口上插旗子
不由分说的当下
已经常态
别处也是一样，除非你和水同时
站在并不牢靠的梯子上
如此描述，不可能淡定
狗吠推送傍晚的空气
最后夜衣罩住了盛开的村妇
下落到它降落过的地方。
下雪要有灵感
下雪要有灵感
怀疑论者：
“这可能是人工降雪”
他不相信
自由落体，处于哪个阶段
条件，一件件
经验之物
为什么不是应验
为什么不可以免检
戴帽子的劳模
脱衣服的医务室
通电的人体
手指按着开关
雪花好像胖了些
她的体重在天上过磅
红腹锦鸡的图片
手机屏幕上一亮
就像你暗恋过的女演员。
仓房溪流
奔跑——溪流的口令
石头追赶石头
每棵树都是成长的碧绿
在光斑的荫翳处停留
那命运也会悄悄回头
四十岁的少年将远行
离开母亲
到大海的怀抱
但大海已经被人群赶走
白云投递的包裹冰晶闪烁
那命运也会频频回头
撞击着山崖
撞击着躲闪不及的草木
就像华兹华斯眺望他出生的湖区
亲爱的妹妹引领他脚步前行
我再读一遍：
“重逢的眼泪会流到一处”。①
①引自华兹华斯《序曲，或一位诗人心灵的成长》
曲园说诗，关于转向
——为曲青春而作
阳光高坐
黑松、黄栌有请
横断山脉下来的孩子
还会不断地临水
照见锦鲤在中原的汗珠里滚动
一个眼神里有三重褶皱
青春的石头撬动目光的停留
那房檐不就是船帆吗
望天吼是甲板上的大力水手
黑松点头的水面
古典的水管安静下来
在秋光中航行
必不可少的是石缝里的神秘客人
它将夜行衣脱在僻静处
“白天要感谢，夜晚要当心”①
每一次转向都有偷听者的转述
摘句式的提示
尽管阳光把一切比喻为原野
我还是要躲到线条的凉阴里
通过重复性的饮水
园林层叠的吐哺
我忘记了复述一棵倒置在头顶的大树
根扎于天空
一切关于诗歌勇猛的踉跄胜于下垂的成功。
①引自保罗·艾吕雅诗句。
在浠水县闻一多纪念馆
红烛还可以买到
在停电的夜里。夜的邻居一片死水
就像一个芳名
在老胶片黏稠的目光中
发出的呻吟
这一天下着纪念的雨
死水
死水，一个芳名
不合格律
你的死给予他人以意义……
纪念的雨纷纷到场，又登车离去
一百二十年
红烛的队列里仅剩下一根湿火柴
前方没有传来战斗的讯息
森子，1962年生于哈尔滨呼兰区，毕业于河南周口师院美术系。主要从事诗歌、评论、散文和绘画创作。1986年印制个人第一本诗集《背叛》，1991年与友人创办《阵地》诗刊。出版的诗集有《闪电须知》《平顶山》等，另出版散文集《若即若离》《戴面具的杯子》等。曾获刘丽安诗歌奖（2007年）与诗东西年度诗歌奖（2013年）。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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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雨 | 森子：仓房溪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