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两点,她顺手摸出枕边的手机,打开手机音乐,一曲<阳春白雪>古筝,曲调悠扬。室外,春风融雪,一双纤手在飘落的雪花里扬起落下。她轻声移步到窗前,看见三尺寒冰在曲终融化,似如一条条白色的大鱼漂浮在水面,在春风乍起时,涟漪一圈圈环绕,柳绿了河岸……这是几侯天 她望着窗外远天处,月清冷地挂在蓝色金丝绒的夜空,西斜半月,一颗星闪着清光,如少年清澈的目光,些许桀骜。
枕边人鼾声此起彼伏。她打开门慢慢地走到户外。还是那条路,松软的大地,青草的香,星星就在眼眉前,路延伸着,月挂在路的尽头,星星在,一直在。她打了一个寒颤,感觉到有一个影子跟在身后。她下意识地加紧脚步,心怦怦地跳,不敢张嘴,怕是乱跳的心从嘴里跑出来,她把手放在心的地方,那颗星也落在这儿了,贴在那,呢喃:卿佳不?
几日前,也是一个如此之夜晚。她从一友家回来,一路上总有一影子相随。到家门口时,她颤抖的手怎么也摸不到钥匙。好大一会儿,她才想起这锁根本不需要钥匙,输入密码后门“砰“地打开了。她闪身进屋,迅速转身的关好门,却见那只黑色的大狗在笼子里欢快地转着圈,心想这狗是要去外面方便吧。她打开笼子,狗却摇着尾巴咬着她的裙角往外扯。她蹲下身子想抚摸它柔顺发黑的毛时,狗猛然扬头那一刹那,狗的眼睛仿若天上那颗星……不,是那少年。他来了,那个影子一闪而入。她有些惶恐,欲大喊却叫不出声音,身子也像是定住了一样,那只狗的毛也竖立起来。她站在那一动不动,影子也站在那一动不动。夜很黑,突然,狗一声狂吠,影子不见了,她发觉有两滴泪落在掌心。
夜,月朗星稀,长长的街巷独留她一个人。仿佛,村子是空的,草垛里的一窝鸡睡着,村庄里的野狗蜷在老榆树的树洞里睡着,她听见老榆树的呼吸声,天上的云也听得见,轻轻地散开,星落在枝丫。她见着了那个小丫头,在那一个孤独的小房里。小房,一盏灯透过夜,透过点亮白纸的窗。雪,一朵一朵的雪花落在廊檐,落在猪圈,落在金黄的麦秸垛上,落在不知哪年贴门上的福字上。她听见,世界窸窸窣窣地有了声响,看见那头已有了年纪的猪拱着圈门,还有那雪地上的草花鸡鸡冠上顶着白色的翎,那槐树下的狗欢愉地在雪地里转着圈儿,看见红瓦儿上直愣愣的瓦松一点点被雪花儿淹没,东侧烟筒里一缕一缕地烟气吹拂着雪花乱舞,叮叮当当的叩门。“果儿,上学了。”文叫着她的小名儿。她拿起书包,围上大红的围脖,忽闪着大眼睛,拉起文的手,走向村子外。
一路小跑,雪在脚下吱呀呀地唱着童年的歌谣。大地是白的,老树是白的,绕村的河是白的,他俩也是白的……洁白的雪如春花儿绽放,一大朵一大朵落下来,文长长的睫毛上也落着雪花儿,美极了。身后俩溜儿望不到头的小脚印歪歪扭扭,一串串。学校,门窗咣当咣当地摇着,没有人。他俩跑进教室,划着火柴的光照亮文的眸子,像极了天上的星,火柴扔进炉膛,枯枝噼里啪啦地燃烧着,随后扔进几块煤球,泥坯的火炉像是点着灯的屋子,透亮着。
她爬上窗台,打开一溜儿的窗,油着绿色漆的木窗,吱扭吱扭的摇晃,雪花飘到桌子上,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雨。初春,这是雪融后的第一场雨。人说,春雨细如丝,可今年的这春雨却不同,打在身上噼噼啪啪响。文骑着自行车,带着她一起顶着雨到距家十里外的中学读书。文的个子比她高,风雨呼啸着,路两旁的庄稼地望不到头,文一只手拽着雨衣的帽子,使劲儿地蹬着车,车链盒吃啦啦地磨着脚蹬子,雨就像帘幕一样,掀开一帘又是一帘,无穷无尽地。他俩喘着粗气,雨滑入嘴里,吧嗒着,居然有些甜,像夏季玉米秸秆的甜。到学校时,他俩已是落汤鸡了。由于雨大,行路慢,到学校时已迟到了。他俩急忙把车推进停车棚。在锁车时,车勾住了她雨衣的一角,她起身车瞬间倒地。一刹那,车砸向另一辆车,又砸向另一车,噼里啪啦倒了一大片。文扯下雨衣,一辆一辆的扶起摆放整齐……
雨,一颗一颗地落在文的发上,脊背上……她就愣在那里。
她在甲班,文在乙班。她回过神,看到他进教室时回眸一瞅,眼睛就像今夜的星光。
夜,很深。她恍惚看见了他背着行囊,行走在夜的深处……不,是天上的星,那颗星,时远时近,时近时远,一会儿似乎近在咫尺,仿若踮起脚就能摸着,一会儿又似乎很高,很远……
她梦见,她的处女作《弦》终于发表了。她觉得,文会懂。
“落花于弦/琴声起/独坐/一帘幽梦/等你。
而梦里几何?
她问他:你好吗?他呢喃:卿佳不?
作者:白果儿,遵化市作协会员,唐山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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