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晒晒‖哦,那一树最美的悬挂

说实话,我很羡慕那些家门口有果树的人。比如我的同学永利,他家门前就有沙果树,枣树,房背后还有梨树。到了果实成熟的季节,下面就簇拥了好多小脑袋,墙边就多了无数双张望的眼睛。他大方的打了几个,让我尝了,我却没有回报他的东西。为这个,我常常抱怨家里人,有的是院子,咋不栽几棵果树呢。父母总会以“小孩学会吃嘴,要不得”这样的话来推脱。过去人讲防盗,主要就是防偷吃嘴的。有的人会半夜起来,把你的门环用一根木棒挂住,然后尽情的偷打水果。你听到了响声,但是你开不了门,只有大声的呼唤,谩骂。第二天,你树上面的三十五个梨子,变成了二十三个。这就是你谩骂的后果。
我家的红薯窖旁,不知何时也长出了一棵柿树。这可能是我日夜期盼感动了神佛的结果。呵呵,我也有了值得炫耀的树。尽管她很幼小,在果树遍布的村庄,根本不值得一提。但是,我却对它投注了期许的目光。我知道那些大树会衰老,会褪色,会走下神坛。我们唯一缺少的,就是耐心的等待。在时间老人的刻刀中,柿树一天天长大,我们在柿树旁的歌声,越来越悠扬,我们的游戏节目,越来越多,我们的欢笑声也越来越响亮。如果,日子就永远这样下去,该有多好!可惜,有天,当我打开门的时候,看到柿树的一个枝丫断了。一定是哪个贪吃鬼上了树,然后踩断了它。妈妈认为,那是风刮断的,“你看她的枝条这么柔软,还缺少抗击打的能力。”一年后,那里留下了一个疤痕。我把吃剩的米饭,涂抹在树上,嘴上说:“给你也吃点营养的。”妈妈看到后笑了:“成长就是这样,没有创伤,是不可能的。”我上中学的时候,它已经碗口粗了。应该算是一个少年了。它曾经挂果,结过68个柿子。再加上生产队分的柿子,一起被母亲旋成了柿饼,挂在屋檐下。那些没带把的,就窝在了屋顶。——那是乡下斜坡的屋顶。上面堆放了稻草,那些柿子就在里面做着梦。太阳出来了,鸟雀出来了。风霜来了,然后,它们慢慢地红起来。我想要吃了,就搭了梯子,取三两个。这时候的柿子,红的透明,能看到它的心。薄薄的皮下包裹着一团火,一团醉人的嫣红,似乎一捏就烂。放到嘴边一吸,就剩了一个空壳。又过了几年,我家盖了新房,老房就卖给了父亲的兄弟住。他们改造房屋,柿树,终究成了一把柴禾,灰飞烟灭了。
记忆里最大的一棵柿树,是我新房门前二百米处的一棵树。这棵树,需要三个人才能合围。柿子熟透的时候,满树的红灯笼,成为了当地的一景。这棵树的主人是一个驼背的人。我们叫他周驼子。他带了背笼和夹杆来到树下,搭了梯子上树去夹那些柿子。这棵树,总共可以夹十多背笼的柿子。旋成柿饼,就是三两千元,相当于有些家庭一年的劳动收入。柿树长大的时候,他的女儿橘子也慢慢得长大了。穿着一身红,走路一阵风。一个大辫子,甩来甩去的,很是招惹人。一些年轻人就要去和她说几句话了。“夹柿子啊?”“你眼睛看不到啊,还问!”“需要帮忙吗?”“要是有力气,就把我夹的,给背回去!”男方软软的问着,她笑盈盈地回答着。那些人仿佛吃到了软柿子一般,心里甜滋滋的。回家后,就给人四处吹嘘了,他今天和冷姑娘橘子说了三句话,搭上了言。橘子移到树下,那些人的眼睛就跟到树下。她上了树,无数双眼睛就跟着上了树,一起随着惊呼,欢笑了。橘子像一团火,燃烧着自己,也燃烧着别人。
整个秋天,这棵柿树挂满了红透了的柿子,鸟雀来了,橘子有时候拿了竹竿去驱赶。“啪”,一个柿子打在了她的头上。她正要发怒,一个人给了她一个手帕。这个给手帕的人,后来和她一起上树夹柿子,旋柿饼。一起种地,去河边谈心,一直到橘子出嫁。橘子,就是树的影子,是树的光。橘子走了,树就没魂了。青春仿佛是一片树叶,是风,是闪电,在我们的手上,在肩膀上飞扬。我们握住的,除了年少的轻狂,还有无尽的感伤。这棵柿树,在一次水灾时被剥光了树皮,很快死去。小镇再也没有了故事。
丹凤晒晒:陕西商洛人,70后,网络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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