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继忠短诗10首
◎小雪
镜中的小雪，被冷风吹醒
栾树举着籽实，窗外还有鸟叫
打扫院子的人戴上了手套
扫过一遍，再回过来扫一遍
就像扫雪的声音。踩在落叶上
有些紧张，给冷静留下回响
风，不知从哪个峡谷吹来
带着谷香和炊烟的味道
我知道，村口的枣树已经清瘦
菜地里一垄一垄的青红紫绿
井口冒着热气，衣槌声依然清脆
还有那只大黄狗，步伐慢了
不再吐舌头，跟着父亲的节奏
镜中弥漫的小雪，容易被我忽略
◎好久没听到雨声
冬日暖阳里，想听到雨声
好久没见到熟悉的事物，雨
也是大自然的宠儿，穿过树叶
沿着屋檐流下，家乡的味道
总是在淅淅沥沥的絮叨里
城市的角落，这个季节很分明
影子虽然清瘦，推开窗户
飘过的雨还保留着昨夜
甚至明天的样子，不敢伸手
掐断的，除了思绪就是一壶老酒
我早已戒酒，声音像斟一杯酒
在亭中，隐去翻书的声响
被雨水打湿的部分，浸润在胸口
流走的秋雨，我只能沐手合十
◎在田间
在田间，只有泥土的味道
我喜欢弯下腰的样子，和稻穗
互相鞠躬。头顶的阳光很亮
甚至有些火热，催生的汗水
顺流而下。紧张而急切的眼神
留在田埂之间，就像守着
即将分娩的女儿。每一束金黄
都是思考的结果，听着虫鸣
摇着风铃。最靓的身段
总是在不经意的瞬间呈现
不敢多言，每一粒都是精灵
咀嚼的声音，都藏着酒的沉醉
每一步，都是低头者的回答
轻轻走过，在田间只有肃然起敬
◎独坐，对饮
坐在窗前，风很轻，有点凉
纸上的字越来越浅，甚至有些
灰白，像站在季节的深处
握着酒杯，握着脉搏和节拍
醉人的味道在弥漫，隔着纱帘
窗外的栾树举着一抹深红
和我对饮，不动声色
我不知道脸颊是否有了红晕
喉咙里隐藏着夏天的躁动
顺流而下。干涸的部分留给栾花
举起杯，我不敢起身，酒精
此时最容易发酵，需要浇灌和蒸发
面对枯荷，和台前的枯笔一般
留白。无色透明的事物如影随形
一个人独坐，很难保持安静
扶着杯子，她比我更加清醒安静
直到笔走龙蛇，纱帘就醉了
直到栾花飘落，我才如梦初醒
◎登高的人很慢
重阳，极致的时间重叠
那些登高的人，每一步都很慢
菊花在默念，不需要遍插茱萸
今年的阳光有些凝重
错过樱花，桂花如期而至
透过红枫的时间一直在流淌
不会刻意清扫一地的金黄
每一缕香气，过滤湿漉与阳光
过滤春天散落的颤动和冷静
像眼前的河水，带着上游的风
带着勒痕，不急不慢地滑过
两岸的高楼每天都有登高的人
站在城市中央，容易冥想
那片炊烟拂过的山是否依然苍劲
◎昨夜雨
昨夜的雨，我安静地听了很久
试图用书声掩盖，淅淅沥沥
夹着冷风，试着关上窗户
拉上窗帘的瞬间，似乎在逃避
光影越来越深，不再点烟
不吸烟的父亲有严重的气管炎
在密闭空间，不想触动念想
此时可能咳嗽得比较厉害
都知道不是雨的原因
送回去的药应该在逐渐减少
白发越来越多，爬上我的鬓角
父亲的白发很短，他说不怕风雨
容易打理。我坚信每一场雨
滑落在夜晚，就像昨夜的秋雨
◎窗外
隔着玻璃，遥远得近在眼前
喜欢透明的事物，比如透过窗户
透过目光的远和近。灯光安静
我也试图安静，和自己保持距离
对面空无一人，有些慵懒
秋天的傍晚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其实，背后的远山有些萧瑟
无须担心挤压草和树。夜幕降临
交出自己，冷静是此刻的赘述
霓虹灯闪烁，只是一种点缀
有人拍照，我担心成为她的遗憾
删除一些枝叶，留出更多光影
坐在湖边的咖啡馆，勾兑的灯光
一直在隐隐约约的时空里褪去
◎寒露
站在秋天的深处
和昨天并没有什么不同
倦鸟归巢，寒蝉已蜕
有些寒意是必然的
桂花，野菊，还有枯荷
都是眼角的精灵。在风中
那些吹皱的湖面还在
和村口的枣树一般，瘦下来
更显筋骨，更有精神
云层厚一点，叠加了春和夏
每一片都扎在阡陌之间
稻菽含胸，在向尘埃鞠躬
有些落叶很重，覆盖的脚印
更重。由远而近的呼喊
敲醒脚下的回声，才是真切
◎秋风吹过
眼前的河水，将发际线推开
岸边的柳树有些慵懒
鸟巢架在枝丫，有风吹过
没有蝉声打扰的日子
最适合把阳光反复折叠
水平如镜，高楼的样子最真实
踩在金黄的落叶之上
脚下除了凉意就是警惕
习惯在汗流浃背的日子念叨
如释重负之后，期待满山枫叶
如一条河静静流过两鬓
在耳边夹一片红叶，试图遮挡
萧瑟，只是一首诗的转折
有些惺惺相惜，有些抑扬顿挫
◎乡音
窗外有雨，有敲打的声音
高过四楼的树像个孩子
安静得让我有些恍惚
和村口的枣树有些相似
挂果的日子总是噼噼啪啪
还有满树的打闹声
捡回一口袋酸枣，树就安静了
妈妈变出戏法，一碗枣泥
就是夏天最好的点心
还有蝉声，在秋风里寻找香味
随着炊烟渐冷，戛然而止
习惯捡几个蝉蜕当玩具
喜欢那种脆响，完整的样子
就像此时，自己还像一个孩子
【作者简介】朱继忠，现为湖南省作家协会、诗歌学会会员，岳麓区作家协会副主席、诗词楹联协会理事。作品散见于《诗刊》《青年诗歌年鉴》《湖南日报》等报刊。
主编：黎凛
副主编: 杨建
编辑：谢茂华 谢海燕
出品：浏阳市作协诗歌学会
《中国风诗刊》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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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继忠||在田间，就像守着即将分娩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