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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亮碑
富克彦
自打满族人，从后金都城赫图阿拉走出，开始逐鹿中原，满族人的文字、语言就开始消亡。到了今天，已经全部汉化。为了抢救搜集一息尚存的满族风俗人情，我踏上了这个满族人居住的小村。
这地名很怪，叫哈达，经老人解释，才知道这是满语，意思是山峰。住的人家稀稀拉拉地，多数是满人。不知何年何月，还分出个上哈达，下哈达。有趣的是，村子离得很近，风俗人情却不一样。
上哈达人，是秀头不秀脚。姑娘出嫁，要看头上插着什么簪子，是金的、银的，还是翡翠的。
下哈达人，是秀脚不秀头。姑娘出嫁，要穿自己做的鞋。那鞋要先打咯簿，纳千层底，帮要刺绣。针灸要均，绣活要灵动，当地人叫它傻鞋。姑娘出花轿，鞋露出来，看热闹的品头论足，好！众人一声喊，老有面子了。
天擦黑时，村头大柞树下，生起了一堆篝火。被渐渐烤熟的玉米香味，弥漫了整个山野。阿达爷爷，一边为我翻动着玉米棒子，一边为我讲起了山上贤亮碑的往事。
哈达嬸是下哈达人，长得水亮，十六岁嫁到临村阿及堡子。阿图叔是个老实人，两个人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还生个小子。可孩子五岁时，阿图叔因病去世了。哈达嬏哭得死去活来，只好一个人担起了生活重担。
阿及堡有个规矩，寡妇改嫁，会被人说不贞节。要是自己挑门户，年岁大了，口碑又好，族人就会为守寡的女人立贤亮碑。
哈达嬸小心翼翼地守着妇道。一晃孩子成家了，她也到了花甲之年。族人尊重哈达嬸的人品，开始张罗为哈达嬸立贤亮碑。可破土立碑那天却出了怪事，那碑怎么也立不住。有人嘀咕，是不是哈达嬸做过什么错事。族长没办法，只好叫来了哈达嬸。哈达嬸望着那碑，放声大哭，说起了自己的一次过错。
原来，哈达嬸二十六岁那年，堡子来了个唱二人转的班子，一个唱戏的后生相中了哈达嬸，边唱边使劲瞄着哈达嬸。哈达嬸离台子很近，看得她心惊肉跳，那后生的确让她心动，但她还是挤出了人群，离得远远的看那后生。隔天，后生以讨水喝为由，向哈达嬸说明了来意，却遭到了拒绝。可戏班子临走时，哈达嬸送给后生一双亲手做的傻鞋。
哈达嬸的哭诉让一些人落泪了。族长冲着大伙高声说，不就是一双傻鞋吗？如果心里有一些不好的想法也算是过错的话，天下还有好人吗？说来也怪，话音一落，那碑竟立住了。
其实不怪，族长的话，把一些人心里的疙瘩和碑基上做的手脚都夯平了，碑自然也就立住了。
今天，南沟的碑早已不知去向，旧风俗也荡然无存，傻鞋也没了印象。但想想，一些人对哈达嬸的苛刻，仍然让人心有余悸。
世间的事都是这样，人们常常喜欢严以待人，宽以律己，这可能是人们的普遍行为。
族长早以不在了，但他说的话还在，他讲的道理还在。后人应该明白，对人要多些宽容。那个碑有沒有更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碑留给人们的忠告，在人们心中立住了，那才是最重要的。
往期回顾
小说连载：富克彥 ll《马老六传奇》（第一章）
小说连载：富克彥 ll《马老六传奇》（第二章）
小说连载：富克彦 ll《初露锋芒》（第三章）
富克彦 曾在国家《思想政治工作研究》杂志上发表过文章，《说说错觉》。在省《鸭绿江》杂志上发表过诗和小说《民国大叔》。在市杂志《五月》，抚顺日报、文萃报发表过《我的嫂子》、《嘎虎子》、《旋转》等小说。1986年加人市作家协会，被选为市第四次文代会代表，小说研究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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