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良:府谷保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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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平走了
柴良/文
保平走了。上腾九天,下赴九泉。视听噩耗,牵动起心中的波澜。
保平走了。一部人间悲剧落幕,但一个家庭因为保平而生的悲叹与遗憾,也许需要很久才会划上休止符。
保平走了。据说保平生于九月二十日,殁于九月二十日。小城的很多人记得保平,也许有人关注保平来去的时间是阴历还是阳历,但不曾听说有哪位算命大师为保平打过一卦,改流过命运。其实,精明的人都知道,即使保平上庙抽到上上签,也是神仙瞌睡丢盹的结果。
保平走了。据说保平的生命长度是一甲子六十年。据说如今国人的平均寿命接近八十岁。显然保平的寿命是短暂的。相信保平不想走,尽管保平是人所共知的白痴,尽管在九天或九泉的保平不再是笑料。
保平走了。曾经不止一次看到,日落西山,暮色渐重,一位母亲,罩着快要褪完紫色的头巾,穿着快要褪完黑色的棉袄棉裤,前街进,后街出,呼唤保平回家。终于保平在前边吃着,唱着,跑着,小脚母亲在后边追撵着,一起消失在上山的小巷里。记不得哪一天,听说那位母亲走了。那魂魄一定一步三回头,留恋人间是因为放心不下保平。
保平走了。保平祖籍不在本地,据说父亲还是一位老红军。保平原本聪明伶俐,五岁那年发高烧,医生束手无策。挺过高烧的保平,智力一下子退回并定格到两三岁的地步,成了石凿石打的苶子。从此以后的保平成了城乡闻名的“名人”,不懂得“红二代”的优荣,没有遇见过老师、同学,领导、同事、妻子、儿女,精神世界里空白了亲情、友情、爱情等一切美好向往,不明白故事有开端、发展、高潮和结局,不明白钱可以买来肥酒、美女、官位的痛快。据说,母亲去世后,保平被送到了祖籍的养老院,相信从那以后的保平没有了跑街穿巷高唱的随意,没用多久又收敛了任性。所以,每当有人去看望他,他总会说:“等我着,过两天就回去呀!”
保平走了。曾经见过的保平,鼻涕长流,眉头和两个脸蛋总是胡乱涂抹着乌黑,随着年龄加大,又总是蓬头散发、胡子拉渣,有时还会咧怀大肚。无论冬夏,衣服上沾着一层积垢,发着油光,踩着自己的鼓点,高亢嘹亮地唱着流行歌,完全不管街道两旁行站着多少人和车。保平来了,大家远远的听着,看着,笑着。偶尔有人出来戏弄一下保平,立刻有人起哄:“你苶得连保平也不如”。保平给大家打破了单调,带来了笑声,但谁也不认为保平比自己活得体面而有尊严。
保平走了。大饭店红白喜事的包饭宴席场,少了一个被人鼓动着要烟要酒要钱的讨吃子。殡仪场少了一个戴上乌黑孝帽子代替孝子哭丧的添热闹的人。夜半,少了一个陪伴孝子守灵的人。很多时候保平不明白人还有自我。
保平走了。保平成了笔下“无我”的化身,朋友圈里疯疯转发,点赞率嗖嗖上涨。夜席上的人们听着保平的故事,觥筹交错,杯盘叮咚。

 作者简介 
柴良,府谷农村出身,1963年生,大专中文毕业,中学教师。即兴作点小诗文,附庸风雅,口多直言,盲目自信。昵称风鹏正举,自号漠原散人、四明庐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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