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照
祖籍纪实(四)——我的乡情记忆与三探望驾台
作者 / 赵铁汉(美国)
河北雄县望驾台村距离北京的我家也就二百多里,新中国成立后,使我家和乡亲们有了更多的往来。这其中充满着浓浓的乡情,也充斥着时代留下的痕迹、伤痛与变迁!在北平,我刚出生的时候,家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三个姐姐两个哥哥。那时候二姑三姑家总是对我家的生活多方接济,关照。赵家虽有矛盾与不和,但也多有往来。在我沒过周岁生日的时候,爷爷奶奶先后故去。我爸和我妈带着爷爷的棺木和我,赶着马车返回望驾台老家,让爷爷入土为安。两个老婶随后也回到老家,与赵家分家另过,也就是均分爷爷留下的财产、房地产。分家很顺利。两个老婶随即便卖了所有的财产,换得现金,便带着两个孩子返回了京城。而我爸妈还有些亲朋好友需要答谢,就多住了几天。可就那几天,我却染上了“天花”。浑身起泡,我妈急了,带着我赶路回北平。北平已经设置了封锁线,父亲找熟人开了个路条,解放军见到条子就放人进城。而我妈怕人查出来,就把露在外面的鼻子,脸上的痘痘都拿针挑了,算是蒙混过关,回到了南弓匠营的家里,妈说,铁汉捡了条命!要是不回来,再呆在望驾台,那真是等死啊!可我付出的终身代价就是留下了疤痕。有个蒙兄弟,我的哥哥姐姐都叫他“姚大伯”。姚大伯在朝阳门内大街开饭馆,日子过得不错,可就是没儿子,只有两个女儿,这也是老两口的心事。姚大伯和我爸商量,能不能把铁汉过藉给我,给我家当儿子吧!我怕说,行,明儿个就抱来。第二天,我真的被爸抱着送到了姚家。我在姚家如撑上明珠,盖上了新被子,穿上了新衣服,真就在姚家享受新生活了。妈妈和大姐几天不见我回家了,就和爸爸讨说法,一听说把我给人了,都急了,说,当干儿子可以,过藉可不行。终于有一天,大姐把我从姚家抱回来了。爸气的还把我妈打了一顿。姚大伯一见此情景,和姚大妈一商量,干儿子就干儿子吧,咱们认个干亲吧!打这时起,我就隔三差五的去姚大伯,我的干爹家住两天,我们两家走动的更勤了,直到我家搬到了西城,来往的才少了。上小学放假的时候也曾去过,上中学学习紧张就去得更少了。文革初期我去看姚干爹、干妈,才知道姚家被抄,干爹当场被红卫兵乱棍打死,干妈和两个干姐也被轰回农村老家了。文革中我大哥还与姚家姐妹有过联系,后来大哥故去,我再回北京找姚家人的下落,却始终未能得到准确的地址,失去了永远的联系,心里的那种怀念与感激的感觉将永远留在心底。因为我仍留在了赵家,铁汉还是赵家子弟!
草原子弟学校老师合影,前排右一是铁汉铁汉这个名子,真是让我硬了一辈子!一辈子多灾多难,却又化险为夷,化解危机。这辈子,在别人眼里很正常办理的事项,可到我这,处处受限、受周折,折腾来折腾去。但是,有铁汉这个名字,真就为我保驾护航,渡过难关,驶向远方!解放后,两个老婶带着两个孩子,一直住在西城受壁胡同的二姑夫家的院子里。可是我的爸爸不知怎的,时常喝的大醉,怀惴着菜刀,气势汹汹衅事,去二姑夫那与两个老婶耍酒疯,非要赶出二姑夫家,两个老婶家人提心掉胆的度日!后来,小老婶忍不住待国庆哥北京师范学院毕业就去了长沙定居。我对自己父亲的行为始终不解!但是,家里的大事还都是我爸拿主意。老家赵家虽是空无一人了,但留下了一些破旧的房屋与池塘树木,除了让人居住照看、管理还要便卖,爸爸和乡亲们的往来就像走亲戚一样,你来我往。大跃进年代,老家的男人们涌向北京当壮工,我们口袋胡同8号院却成了接待站,成群结队,胡同里都是用钢管制成的自行车、大萝筐和行里卷,晚上门洞里、里院都睡满了人。那年月,我妈还没少把望台村的大姑娘介绍给京城的光棍们,光口袋胡同里就有十来个是我妈介绍的。闹饥荒的年代,老乡们把我们家作为做小买卖的根椐地,院里院外的砖地上铺满了凉席,洒满了小白条鱼,喷上凉水,昏暗的灯光下,一闪一闪亮晶晶,招来左邻右舍的花猫,我时常偷偷给花猫魚吃。那些叔叔大爷们时常给我讲爸爸童年的故事还带来花生、大枣、梨和柿子给我解馋。我对我的家乡充满了好奇与幻想……然而,这一生中,我只回过三次老家!第一次回望驾台老家,是充满了乡情,寻亲、认亲,浓浓的爱意满满的乡情,令我感动不已。1965年,也是文革前一年春上,陪伴我大姐去开家庭出身的证明,因为她要入党。当初,5O年二姐入党时,填写的是地主,我入团时填写的是贫民,大姐为了弄清历史,特意回老家望驾台村,顺便也是去看看父亲。我的父亲本来和我们一起在北京生活。可在1960年,让人灌酒,喝醉,只身和邻居藉宝华一家报名去了北大荒,62年爸得了小肠疝气手术后回原藉安排在敬老院,妈对爸说,这是村里对你的照顾,少喝点酒,多出点力吧。爸答应的挺好。63年小姐姐得了肺结核,住进了医院。隆冬的一天夜里,一阵子敲门声惊醒了我,只见爸爸扛着一袋子胡萝卜、提着几条大鱼进门跟妈说,听说奇峰病了,卖了几棵树,明天去医院看看姑娘。第二天临出门说,这一百块钱给姑娘看病用,我看了女儿就回村,敬老院打惊离不开人。蒙胧中感受到我爸怎么这么疼爱自己的孩子啊!顿时,我受宠若惊,爸真好!这一幌又是二年没有见爸了,心里也还是有点惦记他了….记得这次大姐请了假,特意带着我回老家。周日一大早,我和大姐是从天桥长途汽车站坐车回家的,早上出发,过了中午到小步村下车时,下起了蒙蒙细雨。姐姐已经忆起了回望家台的土路,一路泥泞,深一脚浅一脚,走了近个把小时,姐姐说,望驾台虽是个大村,也不过百拾户,全村也不过是从南头到北头一条主街,咱们家住南头。前边的池溏就是咱家的。大姐指着那环池的大树,那高屋建领的旧屋,深情地说,要不是咱爸,兴许咱们还会住在这里呢!撑灯时分,我们住进了田万祥家,他爷爷给我爷爷放牛,他爸是我爸的拜把兄弟,我们自然兄弟姐妹之称了。万祥哥大我七岁,当时是团支书,党员。入夜,万祥家的三间屋子挤的老女老幼里三层外三层,有叙旧的,有认亲的,爸爸虽是喜出望外,可一句话也不说,大姐还和他的私塾里的同学回忆当儿童团站岗放哨的故事,几乎彻夜未眠。临走前,村长给大姐打了证明:赵同斋赵家土地改革前三年未曾在望驾台村生活,土地改革中分配到土地并未划其地主成分,特此证明。 但当大姐向组织递交证明没有多长时间,父亲出事了!爸爸没有杀人、放火,只因为为良家妇女受村支部书记吳玉曾霸占,抱打不平,却遭到了恶人先告状,父亲被扣上了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帽子,被打成“反革命”,文革中,我的爸爸得了脑血栓,弥留之际,除了大嫂杨淑敏贫农家庭出身,守护在爸爸身边,赵家竟然无一子女见到爸爸的最后一面,妈说,你爸是冤枉死的,他一生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乡亲,你们作子女的更不该怨他。但是,爸爸的出事,随着文革的到来,却株连了我的妈妈、姐姐、哥哥和我,无一幸免….我第二次回雄县望驾台村,是文革中,寻找母亲的下落,充满了迷茫与困惑。那是1969年1月,我和同学一起报名上山下乡。当我满怀激情踏上西去的列车,奔赴陕西延长县插队落户。然而,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北京西城厂桥街道却以“清理阶级队伍”为名,将我的老母遣返原籍雄县望驾台村。当我接到这一惊天消息,立即扒火车、拦汽车,几经周折返回北京。北京的家已人去楼空。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冒着风雪,骑着同学的自行车驰向早已陌生的老家。我是在望驾台村南的大堤上的一个土屋里找到我的妈妈。当时我的妈妈正在昏暗的油灯下烤着几个老玉米。看到我,放下活,指着我,怒喊:谁叫你来的?怎么这么没出息?赶紧回延安去,那是你的出路。你记住,你妈这辈子是问心无愧的好人!妈妈没有留我过夜。我连夜又冒着风雪往回赶。但这一路上,我的泪水伴着雨雪流下,脸上似乎失了知觉。但我的心里却充满了一种怨恨…. 也正是这次望驾台之行,妈妈叮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理想与信念:我绝不甘于平庸,不甘于屈服,不甘于得过且过。我要寻找新的天地,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1970年我转到了刚刚成立的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六师五十七团三连一排三班,成为一名兵团战士,开始了人生路上新的漫长的蹉跎岁月…..
北京知青聚会我第三次回望驾台村,是认祖归根,充满了感恩和珍惜。那是2005年夏天,我和太太从美国参加女儿、女婿毕业典礼回来后,为儿子准备办婚礼。儿子说,想带没过门的儿媳妇认认祖藉。初夏时节,儿子开着自家车拉我和我的太太、儿媳妇,沿着京石公路,二个来小时就到了望驾台的村口,万祥哥的儿子,小三儿,早已经候在这了。万祥哥和嫂子仍在三十多年前的三间老屋里。他显得老气横秋,担任村文明办主任,已经不是原来的壮小伙子的形象了,说,铁汉,咱们四十多年没有见面了?倒是你有出息,家象家业象业。我的三个孩子都还是在望驾台上这一亩三分地上挣命啊!我看到万祥哥家有十字架,嫂子说,我去年得了癌症,信基督得救,我信了。万祥是党员,他不信。万祥哥向我们介绍了我妈文革中被改造的情景。他称我妈为干妈。他说,我干妈心大啊,每天早早的就把主街打扫干净了,然后就给小青年讲她的抗日故事,每天都在我这家吃顿饭,然后,不等太阳落山就赶回大堤上的小土屋里。后来,小青年替她扫大街,专门让她讲故事,给她起了个外号“孙大啦”。她来的第二年,村里大旱,急需变压器,解决电汞抽水,她亲自到华北局抗灾救灾办公室找到雄县老县长魏爱民批了两台。这事,村委会感动了,出示证明,不是村里订的成分,体弱多病,需要投靠儿女生活。就这样,我母亲去了呼和浩特二姐家,直到落实政策回到北京。是啊,爸妈平反冤假错案,为我返城创造了条件,1985年借调到中国青年杂志社农村青年编辑部农青刋校,过了五年无正式工作、无房住,无粮吃的三无生活,90年一家人团聚北京。后来几经波折应聘东城区上班,生活环境得到了改善,两个孩子都长大成人,我家总算过上了安稳的生活。我和万祥哥也叙叙旧,讲述了自己这几十年的经历。随后,万祥和三儿,领着我们一家到村南头走访了我家的旧院落与那干几尽干涸的昔日的池塘,今日的大坑。祖爷爷、爷爷的坟墓早已化为平地,只是几棵松树隐约可见!万祥一家和我们一起在南头路边的一家餐厅吃了顿饭。分别时,太太特意把一千元钱给了嫂子,弄的谁也没说一句客套话。在我们回京的第二年,万祥的二个儿子找我,说她妈过世半年,他爸肺癌晚期,这年万祥哥不到七十岁,到北京求医。我们单位的张春燕原来是东城区卫生局的老人,带着二个儿子到协和医院找到专家,看了片子,说,让你爸该吃吃该喝喝吧,没有再花钱医治的必要了!我太太听说后,特意叫女儿从美国邮来非处方药药品消炎、止痛、止咳药,可能是心理作用吧?他吃了药真减轻了痛苦,但不到一年,万祥哥仍然走了。打这,我的儿子与万祥哥的儿子们成了亲如一家的兄弟,时常往来。2011年我和太太投靠女儿生活,移居美国,则再也没有回过望驾台村了,心里五味杂陈,既怀旧又祝福,我的祖籍望驾台村与时俱进,雄安新区将使雄县故里旧貌换新颜!祝福望驾台的乡亲们都过上好日子!于2020年10月30日波士顿
作家诗人简介:赵铁汉,1948年出生于北京,电大专科学历。北京十三中,1968届高中毕业生,曾下乡陕西延长县刘家河公社插队,1970年转入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6师57团,1980年任内蒙古棉纺厂文教干事。1985年借调到中国青年杂志社农青刊校,1990年正式调入北京,先后在企业、事业单位任职。2002年任北京中华文化促进会社区文化工作委员会秘书长,2008年退休。参加工作四十年,始终在基层从事文化教育、社区建设与城市管理工作。本人热爱写作,曾在国内外杂志报刊上发表包括小说、散文、新闻通迅、调研报告、报告文学等作品。现移居美国波士顿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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