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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卡山
你有一棵爱情树
1 October 2018
前 言
虞建根是30多年前南疆边防前线的一名战地记者，在那场血与火的残酷战争中，他用手中的笔作为武器，撰写了大量战争题材的记实文学;并参与了由中宣部、总政治部、共青团中央、民政部联合举办的《我为什么爱军人》英模报告团组稿工作。今天推送的《法卡山，你有一棵爱情树》，是他撰写的优秀演讲稿中精典作品之一。
法卡山，你有一棵爱情树
演讲者:刘春香
撰 稿:虞建根 诵读：曲~悠扬
在法卡山前线，没有扑鼻而来的法兰西香水，没有旋转的舞厅，也没有闻莺柳岸下的窃窃私语，但是在那里，每一棵草、每一朵花、每一丝雨、每一阵风，都充盈着战士博大而肃穆的爱情。
“亏了我一个，幸福十亿人!”
正是这种富于革命英雄主义的爱祖国、爱人民之情，充实了我这个普通女性的生命，使我心甘情愿、默默地将我的青春和爱情全部地奉献给我的丈夫和他追随的祖国的边防事业。
他上前线时叫我忘掉他
可我偏偏随他走上战场
我和我的爱人肖石桥都是湖北孝感人，两家毗邻二百米。幼小时在一起放牛、砍柴，又从小学到高中同窗十载，每天一起背着书包上学，又一起背着书包放学，青梅竹马，两小无猜。1970年我们高中毕业后，我已经出脱成一个大姑娘了，肖石桥则长成了高个白皙的俊小伙。左邻右舍都说我们是天生的一对。这年底，怀有报国大志的肖石桥穿上军装走进了绿色军营。离别时，我们都依依难舍，但谁也没有说破自己心中的秘密。不久，小肖给我来信了，从此，我们鸿雁传书，互相勉励，倾吐爱慕之情。瓜熟蒂落，1978年底，我们准备在孝感家乡举行婚礼。正当我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为以后的生活描绘美好图景时，对越自卫还击的隆隆炮声，改变了我和肖石桥的生活轨迹。我收到肖石桥一封13个字的短信:
“春香，我上前线了，希望你忘掉我!”
肖石桥走上了战场，那些天我茶饭不香，彻夜难眠，时常独自一人哭泣。我盼呀盼，终于收到他平安的喜信。我匆匆告别家乡和亲人，来到了广西边防肖石桥所在的连队。这时部队正在做繁忙的战后工作，来了许多战士家属。有专程来为儿子扫墓的烈士父母，有怀抱婴儿的少妇，不远千里来探望已经永远沉睡在异乡的丈夫……，我见到肖石桥时，他已经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英俊的小伙子了，光光的脑袋，一张枯瘦黑黄的脸，脊背上腿上留下十多处弹片伤痕。平时我并不脆弱，但是，我站在未婚夫的面前，站在烈士陵园里密密麻麻的墓碑前，我理智的闸门时时被感情的潮水冲击着，泪水时常溢出眼眶。
肖石桥是这个连的连长，在攻打谅山的一个险要高地时，由于越军的三个暗堡组成了交叉火力点，火箭筒无法摧毁”死角”里的暗堡，此时此刻，离发起总攻的时间仅仅只有十分钟。在这短暂的十分钟内，如果不迅速消灭这三个暗堡，被压制在开阔地带的一个团的部队，将有遭越军炮火袭击的危险。肖石桥焦急万分，命令机枪掩护，自己毅然带领三名战士抱起炸药包冲向敌人暗堡。十分钟内，敌人的三个暗堡全部被摧毁了，但肖石桥的腿部和背部被越军的六0迫击炮弹片击中，昏迷过去，机枪手和两名爆破手不幸英勇牺牲。
战后，中央军委给他们连队记”集体一等功”，肖石桥也荣立了个人二等功。
肖石桥的英雄事迹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我的灵魂在朴实可爱的英雄面前净化了。没有前线战士义无反顾地走向战场，就没有千家万户温馨甜美的生活，没有前线战士用胸膛和头颅挡住死亡，就没有农民安宁地耕耘，工人愉快地操作，学生高高兴兴地走向学堂。我们的军人呵，有着最强烈的爱和恨！于是，我毅然向肖石桥提出马上结婚。我明白，肖石桥所在连队与越军阵地仅仅相隔500多米，每时每刻都有流血、伤残和牺牲，但是，有战争就有军人，有军人就有牺牲，前线军人连生命都甘愿为国献出，我还有什么不可奉献的呢？
理解加奉献，碰击出爱情的火花，这年八月，我们在广西边防举行了婚礼。
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我
托人对他说:家里一切都好！
和肖石桥结婚不久，他被提升为营长，我也随军来到了广西边防。这里山峦重叠，一年四季云雾缭绕，阴雨连绵。饮用水靠一条黄浊不清的小河沟，周围满山芒草、芦苇，遍地石头，方圆几十公里荒无人烟。我找不到工作，事实上也没有工作岗位，整天呆在用茅草搭成的家属房里，默默地体验着一个前线军人妻子的种种经历。
做一个军人妻子难，做一个前线军人的妻子更难，我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这一点。丈夫常年在边境近百公里的各个连队间奔波，一个月难得回家一次，即使回家一趟，换下一身脏衣服，休息一两天，又匆匆走了。春天，他从密林中巡逻归来，疲惫的身子带回一身泥水，夏天，他从潜伏的草莽中走出，身上、腿上满是吸血的山蚂蟥留下的疤痕。经常在更深夜静时执行捕俘特工的任务，风餐露宿，日晒雨淋。一次，我抽空去看望在前线坑道呆了近两个月未回家的丈夫，坑道里潮湿沉闷，令人透不过气来，越往里走越感到难受，当我见到丈夫时，他已经变成另外一个模样了，头发凌乱，胡子拉碴，消瘦的脸上一双深陷的眼睛。饮用水要冒着枪林弹雨，用水桶从几百米的山脚下背上来，水非常奇缺，许多战士患上了严重的皮肤病、风湿病和胃病，见到此情此景，我不禁一阵阵心酸。但是，在丈夫面前，在这些铮铮铁骨的军人面前，我强忍着心疼的泪水。丈夫理解我的心情，安慰我说:“等打完仗，我们都去住院疗养，现在这里每时每刻都离不开我们呀！”
是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个一时就是指打仗这件事，一个革命军人怎能在祖国和人民最需要的时候离开战斗岗位呢！我理解军人的天职，理解丈夫，理解这些可敬可爱的小伙子们。
丈夫从前线回来后，我想这下他可以安安心心去住院治病，保养身体了。而且我已经怀孕6个多月了，身边需要人照顾，但是，越军罪恶的魔爪又伸向了法卡山地区。丈夫又匆匆离开家里，参加了法卡山战斗，我拖着纤弱的身子，把丈夫送出家门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一头扑倒在床上抽泣起来，丈夫的病多么需要治疗，而我又多么需要丈夫照顾啊！然而，这一切在后方千家万户所能享受的天伦之乐，我们却很难得到。
丈夫走后，我不幸患重感冒，每天还要拖着疲惫的身子，烧火做饭做家务。当我看到一辆辆披着伪装网的军车载着军人开往前线，看到附近烈士陵园的新坟不断增加;晚上，当我看到前线”半边红”的天空，听到隆隆的炮声和附近荒山上豺狗撕人心肺的叫声，再望着空出一半的床铺，心里不禁一阵一阵紧缩，眼泪时常打湿了枕巾。然而，为了不影响丈夫的情绪，我每次托人捎信给他，都是说什么都好，什么都不要他操心惦记家里，作为前线军人妻子的我，不能让丈夫带着牵挂去打仗。不久，我们的孩子出生了，那时，丈夫还在前线，这种时候，我比任何时候都需要自己的丈夫，除了丈夫，世界上再没有人能够代替他给我踏实，给我安全和甜蜜。可是，我的丈夫恰恰在这个时候不能守在我的身边，我把一阵阵难以遏制的冲动强忍着咽在肚里。我懂得边防军人和边防军人妻子的“价值”，懂得哪头轻哪头重。
军旅生活我己经习惯了
这样的“亏“我愿吃一辈子
边防军人在战场上吃苦是引人注目的，而边防军人的妻子在日常生活中吃苦受累却是无声无息的。在家乡时我个人的年收入一千多元，生活富裕，随军8年来，我5年时间没有工作，现在虽然在部队军人服务社工作，但每月工资只有40多元，还要经常挑着“货郎担”，翻山越岭上阵地哨所。我们不仅自己吃亏，后代也跟着吃亏。边陲的学校，教学质量是赶不上内地的，孩子的成绩每次考试都超不过70分，但还是同年级成绩最好的学生。丈夫经常以自己小时候的成绩埋怨训斥孩子，这哪能怪孩子呢孩子不也在跟着我们吃亏吗公婆去年在部队住了一段时间，看到边防的情况后，心疼地对丈夫说:“春香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你又满身是病，至今还有弹片留在体内，孩子也跟着你们在这里吃苦，你还是转业算了，过一个像家的平常人家的生活。”望着慈祥善良的母亲，我和丈夫只是安慰几句。是的，丈夫在边防要接受恶劣气候和艰苦环境的考验，而我又要挑起沉重的家庭负担，让丈夫安安心心地工作，这样的苦衷怎能不牵动着老人的心呢？如今，和丈夫同年入伍的同乡战友都已经转业到了地方，过上了安宁、温馨、甜美的小家庭生活。一位转业到武汉市的战友经常来信劝丈夫转业，并为我们联系好了很合适的工作单位。但是，由于部队的需要，由于边防对敌斗争的需要，组织上还没有考虑丈夫转业离开边防。
至今，丈夫当兵整整17年了，我也随军9年了。军旅生活对我们来说都已经习惯了。丈夫是边防军人，而我是边防军人的妻子，理应作出比常人更多的牺牲。尽管边防军人和边防军人妻子的”价值”在某些人的眼里会有升有降，但是，边防军人和边防军人妻子以自己的奉献，换取十亿人的幸福，这一”价值”却是永远不会变的。我爱边防军人，是因为理解军人，懂得边防军人的“价值”、责任和荣誉。只要部队需要，我愿陪丈夫在边防吃一辈子苦。
爱我们的军人吧!爱我们的边防军人吧！那些徘徊在爱的十字路口，迟迟不向军人发出金箭的姑娘，用你纯正的心灵，真挚的感情，火热的心肠，勇敢地去抚慰、去体贴、去爱慕那日日夜夜巡逻在祖国边防前线的军人吧，他们有着真正男子汉宽大的胸襟，顽强的性格，他们是铮铮铁汉子，他们是时代最可爱的人!
(1987年9月于北京)
作者：虞建根，诗人，籍贯湖南汨罗市，现定居深圳。作品散见于《少年文艺》《解放军报》《战士报》《湖北青年》《广西日报》《土地》杂志《岳阳日报》【邂逅文苑】等公众平台。
诵读：曲～悠扬，山东烟台人，一名非常普通的诵读爱好者。希望能用声音注释文字，感悟生活，传递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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