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大楼 | 女人是可以帮助女人的

自《隐秘的角落》爆红之后，短暂出现的国产剧曙光在近日，似乎又渐渐黯淡了。长时间挂在热搜上的《以家人之名》从直逼9分的高分滑铁卢到7.5分 (截至今早)，另一部从开拍就期待至今的《白色月光》也从8+降至7分，而迷雾剧场接棒剧《非常目击》早已下了7分……
直到上周末，一部丝毫未见宣传的《摩天大楼》，冲出了重重“热搜”包围飞驰而来。在夜以继日地刷完剧之后就发出感叹，《摩天大楼》或为今年国产剧中的最大黑马。01故事从女主角钟美宝的死开始。
一名独自到大城市闯荡的女子，居住在一栋摩天大楼中，经营着楼下的咖啡馆。她年纪轻轻，却从未见她的家人；她拥有不俗的容貌，却未曾有确认交往的情人；她为人温和善良，却好像没什么朋友… 这样略带神秘感的女子，某天在大楼停电之际，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家中。
编剧之一的殳俏就《摩天大楼》于微博上发声
警察对此展开了调查，并通过同栋楼的住户了解关于死者钟美宝的情况。正如编剧之一的殳俏在微博中说的“剧情一开始钟美宝即是尸体，但她的人生却在众人的回忆中拆成碎片。”
故事的前半部分，众人口中的钟美宝，是一个宛如《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玛莲娜的女人——男性眼中的她，是个有着悲惨童年经历，却始终温柔善良，如“天使”般的存在；女性眼中的她，是一个轻而易举获得男人喜爱的假想敌。
《摩天大楼》中的主要男性角色与女性角色，罪恶的施与受
随着疑点越来越多，摩天大楼中的每个人，似乎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那张人际关系网也随着调查的深入，变得日益复杂起来。故事发展到后半程，最初由众人描述堆砌起来的、光鲜亮丽的“钟美宝”被推翻，真实的她不过是个遍寻帮助无果的女性，是个男性力量长期虐待下的牺牲品。
她实属特例，但她也可能是每一个社会中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的女性。
警察钟敬国 (郭涛饰) 和杨蕊森 (杨子珊饰)
而作为事件中的旁观者，剧中调查案件的警察，像极了每一个普通人。
最初钟敬国对案件的判断
在观看一个不知晓内情的社会事件时，许多人或许会像警察钟敬国 (郭涛饰) 一样，在最初带着“经验”去审视这个事件——因为死者很美就认为这是情杀，认为所有的男性涉案人不是与她有私情就是爱慕她——这份“经验”或许就是我们传统观念中对女性的偏见。这种偏见夸张且根深蒂固到，哪怕仅仅只是绽放女性与生俱来的美，也是一种原罪。
杨蕊森提出的「被害者有罪伦」
这个观点直到剧的最后才由另一名警察杨蕊森 (杨子珊饰) 提出来，在另一位对钟美宝怀揣些许恶意和偏见的女性面前。一方面，在我看来或多或少暗示着社会中女性对女性力量的帮助，这也是贯穿整部剧且最令人动容的概念；另一方面，也在一定程度上指出，社会上对女性的偏见，不一定只存在于男性，也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女性。
波伏娃访谈的视频中，采访者提出关于「女性二等角色」的问题
正如波伏娃的一次访谈中曾提及的“从整体上看，女人不都是女权主义者，她们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反抗了，但她们的反抗没有被其他女人听见。这里当然有很多原因去解释，在这种想对消极、被动的态度，这种态度阻碍了女性前进，造成了抱怨和仇恨，但这种态度很少导致彻底的反抗。” 这算是同类题材中的一个小盲点。
02初听《摩天大楼》这个名字，很难不想起《今宵大厦》，两者同样是发生在一栋居民楼内的故事。除此之外，在第一集片头看到「谢保罗 (上) 」时，也会迅速联想起《今宵》的故事结构——上下集即可独立成章的小故事，贯穿在男女主角的大故事下。这不失为一种聪明的讲故事方式，但在《今宵》中，章节之间的转换还是偏硬。
但这种结构在《摩天大楼》中几乎被推倒了极致。把不同涉案人各自的经历压缩进上下集，不仅兼顾了这种叙述方式的事件兼容性 (虽然在开头的谢保罗篇中，就 “碰瓷”事件展开的展开有些拖沓)，又能在保持剧情环环紧扣的同时保持一定的悬疑性。
在「李茉莉」章节中提到的职场性别差异化问题
许多优秀影视剧作中反映的社会现象问题，也因此得以很好得融合在这部剧中。除了最常见的家暴、未成年人性侵、重男轻女、职场性别差异化、男性婚后出轨、女性被偷窥等问题之外，还提及了诸如《母亲》中的社会领养问题，以及《我们与恶的距离》中的无差别杀人问题等。而整部剧却没有因为支路太多而显得杂乱无章，且每个支路都简明扼要，直戳要害。
吴明月向美宝指出受害者心理
这里要稍作剧透，当美宝对好友吴明月说起童年被性侵的经历时，对方回应道“这不是你的错，是他，这是犯罪，你不用自己扛。”这正是剧中反复提到「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个名词在很多影视作品中都会提及，但《摩天大楼》中的解释方式令人记忆犹新——通过小说家的角度，将这段经历诉诸于玄幻小说中，扩大加害者的伤害，亦扩大受害者为了安慰自己而产生的“爱意”。像另一种形式的感同身受，让观众了解，相信关注“星星案”的人一定会有所触动。
开头以钢琴演奏贯穿在「钟美宝死之时刻」的所有角色
且抛开价值表达，单从悬疑片角度来看，《摩天大楼》也绝对合格。从独立视角描述而打乱的时间线不仅没有让观众摸不着头脑，且开头与结尾恰巧回归了同一时间点也十分巧妙，更显出开头伏笔的深意，这种伏笔在悬疑片中虽然是惯常套路，但若运用不好就会变成故弄玄虚，但《摩天大楼》用最后四集的惊天大逆转证明了实力。虽然很多人提出钟美宝对继父的某些举动存在Bug，「东方快车」式结局也未免有些Drama。但仔细想想，现实生活中发生同类事件时，面对那么多灰色地带，真的会有好的解决办法吗？现实中，一个个体又能汇聚到多少善意的力量呢？
03不得不承认，当初点开这部剧确实是因为大家都在夸它为女性发声。当然除了对“女性”内容本身的关注之外，也好奇想看这部剧究竟是如何发声的，毕竟用“女性”议题做噱头的内容实在太多了。
《三十而已》中顾佳一角的热搜
纵观最近的国产剧，那些一直挂在热搜上的剧似乎无一例外——类型上，《隐秘的角落》的爆红似乎引起了一阵“悬疑”热；内容上，从早期的《都挺好》到近期的《三十而已》，女性、原生家庭等主题愈发受捧；形式上，网剧、短剧也成为了趋势。这些无疑能打响“国产剧复兴”旗号，且短时间内收获一定程度的热度。当这些话题的新鲜感稍有沉淀之后，再从头推敲其本质时，却鲜少是尝试后产生的新化学反应，大部分还是新概念包裹下的陈词滥调。长此以往，不仅失去了尝新的主动性，连带着将少数尝新的果实也一同埋入了旧泥土中，这样的腐烂是无法提取养料的。
《以家人之名》海报十分日系，也有不少网友联想起《小偷家族》，但内容上却差距甚远
正如文章开头所提及的电视剧。《以家人之名》，原本“双爸”题材在家庭剧中十分新颖，且三个小孩各自复杂的家庭背景是十分值得探讨的原生家庭问题，但剧情的走向却直指向“狗血爱情剧”。并不是说剧情中不能出现爱情，但从权重上很显然已经越走越偏，高开低走也是意料之中。
单从《白色月光》卡司看，宋佳、刘敏涛、喻恩泰、黄觉称得上神仙阵容
至于《白色月光》在看完宣传片后十分期待，画面也确实拍得很有质感。但剧情上，女主张一作为一个十分典型的独立女性，到了一定年纪开始怀疑自己 (能力魅力等各方面) 这一点切入是十分写实且有发挥空间的女性议题，但偏偏剧情刻意要制造男主出轨，而同时将女主打造成精神紧张、疑心病重的形象，这不仅失去了该议题的新颖度，亦失去了其普世意义。这不仅不是对女性议题的探讨，甚至是令许多女性进一步正常化这种现象。而剧情上，全剧更是有上文提到的“故弄玄虚”之嫌。
剧中的女警察杨蕊森和男朋友的对话，谁说独立女性不能偶尔依偎一下男性呢？
《摩天大楼》中最令人舒适的一点，或许就在于它没有许多同类剧情中的「极端人物」，诸如《三十而已》里被定义为坏女人标杆的“林有有”；也没有刻意强化女性，诸如《不完美的她》中清一色女强人；也不存在硬cue“女性独立宣言”的台词，诸如《我是余欢水》中被称为“碰瓷女权”的翻车台词。
《摩天大楼》中十分自然提出女性价值的内容
因为仅个人观点来看，对女性的尊重应该是从不刻意区分开始，任何内容创作在意图表达女性力量时，首先应当从这个女性角色的本身出发，在适配其身份、职业、家庭甚至整个社会时自然而然产生的反应、同时迸发出力量，是每个普通女性都能在自己身上挖掘出来的力量，这才是自然的、能传递的力量。而绝非先设定好一个理想的独立女性人设，再配套创作一系列的困难磨砺以此来凸显其“女性力量”。这或许能让许多观众吐一吐长期积压的“冤气”，造成短暂的“爽感”，但理想人物始终存在与理想中，经不起现实的推敲。
最后，希望《摩天大楼》会是一个开始，之后陆续会有更多真正意义上为女性发声的优质国产剧出现。
撰文、编辑：ANSON ZHOU
美编：VICKY XU
运营：GAI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更多的精彩内容分享，请详见《TATLER尚流》八月刊2019 Gen. T 中国100新锐先锋完整名单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