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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行桥郁家新新宅的悲哀
文/郁志发
【题记】“郁家新新宅”相对郁家东宅、郁家西宅、郁家新宅而言，本集讲述这座古宅也是一座凶宅的来龙去脉，它的负重前行的悲喜故事，见证“祸福相依——有房是福也是祸”的一段历史记忆。
本集故事发生在郁家东宅老三房郁思孝的后人之中，时间延续到新中国成立前后，跨度长达百年之久。
第1节为何西字辈改为再字辈
一、老三房郁思孝霸道十足地提出：“穿堂两厢的房子一月之內必须开工，若二哥不盖，我要动手去盖。”他提出这一要求的依据是，按祖父郁江福的孙子多少分配财产，他也以儿子多为由，分配郁家东宅上的房基地。
老二房郁思忠顶了几句：“你知道我一个月内无力盖房，这不是存心为难我啦。我家的地盘我作主，何时盖房由我来定。”
此时小夫人却笑着说：“如此最好！按思孝的办法去做，”对思忠说：“你若一个月内不开工建房，由思孝去盖房。”
原来这是陆笑姑的计谋，她早就打算好了，不声不响地拿出银子去资助思忠盖房，才会说出“如此最好”那句话。为何小夫人偏待二房？在其嫡子思奎分得长孙田一事上，大概对郁思孝不滿对郁思忠心生感激吧。
二、郁思忠得到小夫人的暗中资助，没有去卖祖传之地而如期开始建房。由于资金不够宽绰，盖的瓦房质量很差，地基不深不结实；五根横梁较细；屋顶瓦片铺得稀疏难防大雨；四墙均为单砖，东边那间还是用芦苇蓆子挡风。
三、两兄弟第二次互斗，发生在合盖穿堂一事上。动工之前郁思孝主动找到郁思忠说：“二哥，你家境比较困难，我一人把穿堂盖了，不要你出资啦。”
郁思忠：“怎么说？”
郁思孝：“我盖东边房子时，随手把穿堂屋砌起来，你盖西边房子时，东墙可以省啦。”
郁思忠想，一堵墙要不少砖呢，反正自己资金不宽松，也就答应了，对郁思孝说：“好吧。难得三弟好心。”
十天后，穿堂上梁时，郁思忠过去用尺子一量，穿堂净宽一丈。他找到郁思孝说：“立约文书上规定，穿堂宽度为6尺。怎么多了4尺？”
郁思孝：“多了不好吗？走路宽畅些。”
郁思忠：“如此一来，我的房子短了2尺，加上山墙头是双砖，其厚度又是一尺。你赶快改过来。”
郁思孝：“傻话，砌好了不能拆。”
争吵之际，郁思忠的独子郁正茂过来说：“老爹，让让他们，3尺之地发不了财。”将他父亲拉了回去。
郁思忠在盖西边之房时，没靠穿堂西山墙，独自砌单砖的东山墙。
四、郁家东宅第二排朝南瓦房如期竣工，郁思忠占西厢三间瓦4号房；郁思孝占东厢三间瓦5号房，中间一丈宽的穿堂。双方无话，皆大欢喜。不料一个月后再起风浪。
郁思孝在穿堂中间做了一道木门，两边是2.5尺木板，中间是两扇2.5尺木门，门里边加上闸板。在郁思孝的西屋后部开了一门，可以进入穿堂。
穿堂之门是不错的设计，晩上一关穿堂门，十分安全。但是里宅的人不全是一家人，积善堂西隔壁瓦2号房郁思忠一家进出不方便了。
郁思忠找到郁思孝论理，郁思孝说：“晚上关闭穿堂门，对全宅人有好处，包括你二哥家。可以定下卯时开，酉时关。奈话？”郁思忠无奈地同意了。
五、古时乡人无钟表掌控时间，卯时开，时有推迟；酉时关，时有提前。但几个月下来相安无事。不料到寒里冰雪天出了大事，一天晩上，郁思忠在朋友家喝酒多了，醉醺醺地回家，穿堂门早己闸上了，他拍打大门无人应答。郁思孝的妻子说：“外面有人敲门。”
郁思孝：“西半宅的那个酒鬼回来了，先不管他，谁让他那么晚回。”
郁思忠见无人开门，转身向瓦4号房儿子郁正茂的房头走去，刚跨出穿堂一步，脚一滑跌倒在雪地里，体内的酒精发作，睡下去或许昏过去了。
郁思忠的妻子见丈夫久久未回家，迈开小脚，手持蜡烛，走到穿堂里，打开闸门，跨过户坎，只见雪地里躺着一人，用蜡烛一照，见是自己的丈夫，急忙向瓦4号房房头走去，大喊：“正茂，正茂！快来呀。”
郁正茂开门，将他父亲背起送到房里的柜床上，正茂之妻赶紧煮了红糖姜水，思忠之妻喂了他，片刻，慢慢醒过来了。
郁思忠在儿子家躺了三天，不吃不喝不说话。请郎中看了看，医生说：“风寒侵入，脉细微似油丝，慢慢调养吧。”连药方子也没开，拂袖而去。
第四天一早，郁思忠究能坐起来招呼儿子：“正茂，把大家叫过来吧。”于是，思忠之妻、正茂夫妇及女儿多英、儿子西清来到床前。郁思忠断断续续说了不少，但最后一句非常清亮：“凡我子孙决不和东半宅的人来往！”再次躺下后说：“我累了。”郁思忠口中的东半宅泛指郁思孝、郁思浩两房。
午时，郁正茂去喂他父亲米水，连叫三声未见郁思忠应答，一摸鼻息也没了，知道他父亲已归天，连忙叫来邻舍，将郁思忠抬入积善堂内并鸣炮报丧。
六、坊间议论二先生郁思忠是被三先生郁思孝气死的，想想父亲临走时的话，郁正茂对此坚信不疑。入殓当天请道士做道场，郁正茂把儿子郁西清叫到身前说：“从今以后你更名为郁再清。”并让道士填写子世表时更名。又拉着郁再清向郁思忠叩头稟告：“你的孙子不会同东半宅同一字辈啦”。
第2节郁正岳坚守东宅老三份
一、老三房郁思孝图谋老二房郁思忠西迁遭拒，算来算去还缺少小儿子郁正江一份宅基地，他打算在瓦5号房前那块地上盖三间朝西偏房。
二、根据小夫人分家合约书，那块地基归老大房所有，郁思孝找到郁思浩说：“大哥，我在这地方给小四子盖房，如何？”
郁思浩生性随和，回答：“好的，我们用不上那块地。”
郁思浩嗣子郁正岳坚决不肯，对郁思浩说：“爹爹，你糊塗了呀，现在用不上，不等于将来不盖房子呀。”
郁思浩：“那倒是，去你三爹爹那里再说说。”于是两人到了郁思孝家里。
郁正岳直奔主题，指着门外那块地对他亲爸说：“三爹爹，我不同意在这前面砌房子。”
郁思孝：“岳儿，为何？”
郁正岳：“那是大房的地皮，不是你们三房的。”口气非常坚定。
郁思孝：“岳儿，慢慢说，商量一下。”
郁正岳：“还用商量吗？”
郁思孝：“我用后宅沟北边的地皮调给你，可否？”
郁正岳：“怎么换？”
郁思孝：“这块宅基地大概500步，后面也划给你500步。奈话？”
郁正岳：“可以呀。但是我要1750步。”
郁思孝：“嗯？”
郁正岳：“公公传下7000步，你四个儿子平分，不就是1750步？那我还少分得500步呢。”
郁思孝点点头：“我与正长他们商量一下。”
三、郁思孝把郁正长、郁正龙、郁正江叫到他房头里，把郁正岳的意思一说，郁正江立马表示：“可以的，换给正岳哥，我好快点成家呀。”
郁正长、郁正龙同时反对：“500步换1700多步，太亏啦。”
郁思孝：“那怎么办？”
郁正长：“我的意见，老爹拿出点钱，去西界再购一宅子，让四弟在新宅上成亲。从经济观点也是合算的。”
郁正江：“这法子再好不过啦。我去。”
郁正龙：“我与四弟一块儿迁去，这里房子留给老爹和二哥好了。”
郁思孝：“就这么办。”
事有凑巧，郁家新宅西垗里段家出售宅子，一个月之后，郁家新新宅诞生了。
郁思孝谋划郁家东宅“两房”的局面，遭到他的亲子郁正岳强烈反对，从而催生了木行桥郁家新新宅，郁家东宅老三份的地盘尘埃落定。
第3节隔门枪声彰显正龙富有
一、郁家新新宅的正埭屋按郁家东宅复制，朝南屋五间，中间是前头屋。郁思孝的三子郁正龙迁在东首房内，年底他的四子郁正江在西首房内成婚。后来两家又盖起朝西、朝东偏房各六间，大场心比郁家东宅的场心还宽阔。无法理解的是挖了后宅沟却无东、西宅沟。
郁家新新宅坐落在横路之北较远的位置上，它的东邻是徐家宅，西邻是倪家宅，三宅形成大凹型的畚箕形，当财富流进这个大畚箕的时候，当然中间的新新宅更多，造就它的两位主人都是远近闻名的大财主，但是结局都很不好，可谓先喜后悲，喜轻悲重，祸福相依。
二、郁家新新宅的第一位主人是郁正龙，在封建走向共和时期，由于熟悉农工商结合之策而成为乡间的最大粮户，在海门县城开有商店、中药铺，钞票交交关。郁正龙生有两个儿子和一位千金。
郁正龙的女儿嫁给木行镇的曹家，原是一位富足之户，称为曹半街。他的女婿染上吃白粉的瘾，破落了。上世纪20年代中，他的女儿曹郁氏带着五岁的外甥女恵姑回到娘家，与母亲抱头痛哭。恰好北埭上财主刘士才的续弦夫人无生养，拟领养一个丫头，正龙之妻作主将外甥女惠姑送给刘家。15年之后，嫁给郁家东宅老二房郁正茂之孙郁九周，生养了郁海发。此为后话，容后再表。
三、郁正龙是个高调之人，曾夸口：“上茅家镇去不走他人之地！”意思是说，去县城30里路两旁全是他的地皮。上世纪30年代，他的这种高调招来了入宅抢劫的强盗，正龙夫人闸住房门不让匪徒入内，外面的匪徒隔着门打乱枪，打死了正龙夫人。入殓那天，四乡八邻几百号人都来吃豆腐，为她送葬。
正龙夫人被强盗乱枪打死，是郁家新新宅第一次凶讯，是震动海门地界的特大新闻。她的葬礼虽然风光，却令人深思：炫富者引来杀身之祸。
第4节劣质草房里银元解困后人
一、郁正龙的大儿子郁西朝早年外出谋生，其后代在沪、宁、京等地谋生而与故乡失联。二儿子郁西邦，出过天花脸上留下些些麻点，人称老邦麻子，继承了新新宅郁正龙的产业。
郁西邦的发妻生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大女儿嫁给东宅上徐康为妻，并将茅家镇的药店作为嫁妆。其余两个女儿各给了3000步妆泥田。
二、郁正龙在他妻子被强盗打死后不久，突然在朝西屋之后盖了三间后落屋，一年之后増盖三间，外看是劣质草房，里面的横梁很粗，两扇门很结实，却从不住人，长工、佣人们都住在朝西瓦房之内。外人只知六间草房用于放放柴草，屯放粮食之类。
三、上世纪四十年代初，郁西帮又娶了小老婆。他和小老婆住在前头屋东首瓦房之内，并育得两个儿子为郁九康和郁九新。
四、十年后土改时，郁西帮向工作组示好，主动把好的瓦房分给了穷人，大小老婆住在后边草房之内，婚姻法公布以后，主动提出与大老婆解除婚约，郁西帮是开明地主是乡人公认的，人缘极好，土改中未遭到肉体的打击。
五、又过十年，在三年灾难时期，郁西帮临终之前，向大小老婆道出实情：“在这两个房头床底下埋有大量银元和一点金条，这是父亲留下的。要紧三慢可以换钱用。”不日后郁西帮归天。
六、郁西邦的小老婆和他大儿子郁九康，将部份银元及金条，通过徐康的药铺去南通银行换成现钞，购买高价粮食，使全家度过了灾荒年月，直至文革启动才停止兑换。谁也没想到，正是草房中藏有大量银元，解困了小老婆所生的两个儿子，给世人诠释了祸福相依的道理。
第5节西权的书函释放多重信息
一、老三房郁思孝的四儿子郁正江是新新宅第二位主人，亦是富甲一方的粮户，在1946年五四土改中，被清算不久而病亡。国共内战开始后，他的独子郁西权当了还乡团副团长，将土改领头人宋彪家房子拆除，宋一家外逃北荡里。此举得到还乡团团长黄振的赏识。黄振对郁西权说：“我有两个宿仇，你带人把他两家房子烧掉吧。”
郁西权二话没说，很快带人将土改领头人施亚万的房子化为灰烬。正打算对施亚千家动手时，郁西权收到新四军的警告信：“如敢烧我家房子，小心你的狗命。——施亚千”郁西权惊出一身冷汗。
二、施亚千是新四军排长。郁西权的二女儿郁红英是知识女性思想倾向共产党，与施亚千的交情甚深。郁西权将警告信交与郁红英说：“你说怎么办？”
郁红英：“我与亚千有点交情，去求求他。”
郁红英通过联络点找到施亚千，为其父亲开脱：“我父亲出于无奈，黄振的命令不得不烧了施亚万的房子，你看怎么办呢？”
施亚千说：“停止作恶，跑！否则必杀无疑。”
三、郁西权在得意之际激流勇退，带着细软之物，携全家到上海躲了起来，脱离两党斗争的旋涡。时值共产党人郁九周也到上海潛伏，因出天花病困于余小江的家中。郁思孝之子、郁正长的孙子郁伯康在上海大约翰大学读书，他将此消息告之郁西权并说：“叔叔，要不要向巡捕房报告呢？”郁西权半天没吭声。
郁伯康以为堂叔同意他的建议，又说：“我班上的同学父亲是巡捕房的头头，我去联系一下。”
郁西权听后才开口：“不要缠伊啦。毕竟是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一笔写不成两个‘郁’字。懂吗？”
郁伯康点点头，往外走。郁西权叫住他：“等一下，我写一封信，让余小江带给郁九周。”此信全文如下：
九周：见字如面。
多年不见，往日情谊时时萦绕心头。你我叔侄走上不同的道路，各为其主。但我们都是郁江福老祖宗传下来的，一笔写不成两个“郁”字，各自为好为祝为祷！
郁西权1947年*月*日
郁西权对郁伯康说：“此信务必送达。郁九周如在上海出事，非我郁西权所为；另外，时势难料，应给我们自己留一条后路。”
郁伯康：“明白。不负重托。”
四、1949年初，郁西权听到海门中央军全线失守后仰天长叹。5月21日上海解放，郁西权一夜无眠，上吊而亡。郁西权自杀身亡，他的身上既有家族和谐的正能量，也有愚忠“党国”的反动性，这种双重性格令人扼腕叹息。
新政权成立后，还乡团团长黄振被镇压，郁西权在乡下的田地和房产被清算。他的儿女们均在上海，在新政权下生活得很好，足迹遍布国内外。再次说明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郁红英在上海敬老院养老，施亚千在南通离休，两位93岁老相识每天用手机“煲粥”，让人唏嘘不已，是为海门之一景也。
第6节擦枪走火催生新生小学
一、1947年冬，在新新宅上发生一件凶案。新四军夜宿新新宅，施亚千摆弄新式快慢枪走火而误击队长顾新生。为此他关了禁闭，受到降职处分。1955年施亚千授少校军衔，遂认顾新生之母为干娘，并为她养老送终，此一义举被坊间传为佳话。
二、为了纪念顾新生烈士，在郁家新新宅办起了新生小学，在大场心里搭建了舞台，师生们演现代戏。
三、土改开始的时候，大场心里的那个舞台召开斗争地主大会。
四、郁家新新宅如今变成了一片耕地，新新宅上的所有住户，不论上辈贫贱富贵，都在周边另筑了高楼。老邦麻子的两个儿子膝下儿孙成群，在大路旁也盖了高楼，延续了当年大粮户郁正龙一脉的香火。
编后感不可认同的思忠遗嘱
第1节中郁思忠留下遣言：“凡我子孙决不和东半宅的人来往！”编者是不能认同的。
一、此条遗言与海门木行桥郁氏始祖有若的“和致上”理念相悖。
二、更改字辈是一种形式，不和东半宅来往是行不通的伪命题。在农村中，近邻、同族相距那么近，很多事免不了交集。
三、在利益一致时，下一代人也会走到一起的。不到20年，郁正岳的儿子郁西庭，为争亲祖父郁思孝的遗产，与亲叔叔郁正长、郁正龙、郁正江将官司打到清朝皇帝那儿，郁正茂违背父亲之言，出庭作证支持堂侄郁西庭。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六集《郁西庭吿御状虽胜而落败》。
作者简介
郁志发，男，1940年生于江苏海门，居北京。共产党员，高级工程师。海门市、南通市作协会员，海门郁氏文化研究院创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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