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是粗人，从粗人到雅人，全赖于文学。
阿哥是他网名，我是叔，是长辈，叫他“志豪”。
“志豪”比“阿哥”好。“阿哥”太油滑，痞子味。但江湖上叫开了，惯了，也就无所谓，这是他们的玩法，无可非议。
过去我视线里没有阿哥，直到有位文友告知我，阿哥叫你叔，他是你亲戚。
我茫然。怎么想也想不起，我亲戚里有这个人，而且叫阿哥。辈份乱了，他叫我叔，我叫他阿哥，成何体统？
直到有一天，文友转来一些阿哥发表过的文字，看了几行，还行，也就接着看下去。总体是可以的，就是有些字词用得不规范。规范了可能就不是阿哥。他文字里散发出一种乡野味，生涩，棱角多，但有故事性，阿哥会讲故事。故事讲好了，文字到位了，便是好写手。
阿哥离这个要求还很远，主要是文字基础不扎实，这是写作者大毛病。
后来阿哥上门认亲了，有了我邮箱，发来他几篇习作，左挑右挑，总算挑一篇像样的在我主编的刊物发了出来。
经阿哥说，他是景美丈夫。景美是我亲侄女，堂兄的女儿，这样论起来，阿哥的确是我亲戚，侄女婿。很早离开老家，对左邻右舍的事，母亲在世时，说说。母亲过世多年，也就没谁对我提起村中邻里的事了。
阿哥写作很勤快，什么都写，还以他年轻时的那段放荡不羁经历写过长篇小说，让我看，一是没时间，二是不好看，看了两章，看不下去。于是跟他说，你还是静下心来读些书吧，看看人家怎么写，修炼一下自己的文字，对你今后写作有好处。
虽是粗人，阿哥对我还是毕恭毕敬的，我说的话，他能当真，听得进去。从此迷上读书，继而买书，再就是上网狂购各类书籍。景美是家庭主妇，管吃管穿，还要管他健康，管他正常生活。
书买的多了，家中都成了书城，景美有看法，阿哥就说，是叔让我多读书的。把叔摆上来，景美也就无言语了。
读书的“阿哥”和不读书的“阿哥”，果然不一样。书读多了，阿哥就觉得，自己的东西写得太毛糙了。读书让他觉悟，让他反省，看来当初让他多读书是对的，但后来他买书成瘾，又有点不对，有种饥不择食的贪婪。
阿哥不像我，偶尔回回乡下，他是个特别恋家乡的人。别看他粗手粗脚大脑袋，心却挺善挺细。大概他不会有太多的钱，可看他平时花费也豪爽，除了买书，也帮补穷朋友，拿点小钱做公益。有些日子，他常往老家跑，从珠海回老家小城，少说也好几小时车程。回一趟，离开时，像刀割肉似的，总是依依不舍。
回到老家就发朋友圈，图文不算并茂，但也能吸引他一些粉丝，时而凤尾坡，时而小城呼朋唤友喝酒。下一个朋友圈，又在海边拍浪涛拍礁石，每到一处，都发朋友圈。有人看得不耐烦了，就说，你没事干了，没处玩了？玩来玩去，都是凤尾坡，南门港。阿哥不顾，照玩他的，照写他的。有时想想，这也是一种生活状态，随他玩个尽兴，写个尽兴，倒也无妨。
阿哥出书，想我帮他写个序，没理由推辞，也就答应下来了。
答应归答应，叔笔底无障碍，笔下该不留情的，总得说个痛快。他的这部书稿，几乎是发朋友圈的东西，都是快餐式写作，没有太多的沉淀和丰富的内涵。可也有他的长处，看到就写，想到固然也要写。写是需要功夫的，写的过程，就是练笔的过程。尽管有人反对他的这种无节制写作，但我还是鼓励他。
这一年多，他写作上有了质的变化，懂得如何控制节奏了，也懂得如何把文字写得精致。有些小随笔，能看到他写作的进步，有点文人气，也有些书斋味了。
所以我说，文如其人，阿哥一点点向雅靠近，让他一下子脱胎换骨，绝不可能。慢慢来吧，写作是一辈子的事情。是雅是俗，就看阿哥的造化了。
2019／10／25 于小舍南窗下
张慧谋 | 《雨初堂随笔》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