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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望渐行渐远的香桥新村,早就沐浴在一片暮色中,变得朦胧无比。可是,那一个个来自香桥人的鲜活故事却清晰的铭记在我的脑海中。
浒墅关的运河上有座新建的斜拉钢索结构的桥,名字叫南津桥。南津桥是东西向的,横跨在滔滔运河上。浒关人将桥的东面称作下塘,那桥的西面自然是上塘了。
记得我小时候,这桥是钢筋混凝土结构的,高大宏伟,而且也不叫南津桥,而是有个非常具有时代印记的名字,红卫桥。
拆迁之后的浒墅关,我已经很难找到它先前的样子。
只记得,老底子的辰光,紧挨着老桥西堍的南面,临着运河的是上塘南街,街口就是浒关人民医院。医院的西面有条南北向的巷子,好像叫毛家弄。
西堍的北面则是成片的居民区和上塘南街上鳞次栉比的店铺。
站在新建的南津桥上向北眺望,原本的居民区已经是一片颇有震撼力的废墟了。但是,在这片废墟的西面还有几十幢水灰色的多层居民楼。
听人说,这个小区叫香桥新村。
香桥新村,我先前非但没去过,而且连名字也从未听说过。
“这应该是浒墅关仅存的老旧小区。”每次路过南津桥,我总会这样想。于是,在春节前的一个冬阳暖暖的午后,借着同学老宣请客吃饭的机会,我在几个同学的陪同下,去了这个被唤作“香桥新村”的居民小区。
我们一行人是驱车从南津桥西堍右拐,进入香桥新村的。小区洁净静谧,在冬阳下透着一种从容的气息。高大的树木,灰色的楼房,屋前屋后晾晒在竹竿上的雪里蕻,葡萄架下负暄琐话的老人,坐在小店门口的摇摇车上笑声不断的孩童,悠闲下棋的老者,闹哄哄的打牌大叔,还有追着小鸟的贪婪的老猫……
没走几步,我发觉小区里,有些楼房的门窗已经拆除了,有些阳台的墙体出现裂缝变形,有些路面已经凹凸不平,甚至塌陷了……
风儿轻轻,阳光柔柔。走在小区的道路上,我愈发的有种感觉:香桥,应该是浒墅关仅存的老旧小区了。
这样的想法,很快从路边晒太阳的老人那里得到了答案。老人们告诉我,这个新村是上世纪80年代中期建造的,里面非但有幼儿园、菜场、舞厅、浴室、棋牌室、老虎灶、商店,附近还有浒墅关最棒的小学,应该算不错的小区。不过,现在却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了。
冬阳之下,闲话桑麻。老人们告诉我,这个小区两年前已经拆掉了一部分房子,目前还余下大概九百来户人家,大多数已经是老人,还有一些外地租户。
我问她们,是否想着搬新房子?老人们说,老地方住着有感情,但现在这里的生活实在不方便,再说腿脚不便,楼梯也走不动了,就想着能住上有电梯的房子。
孵太阳的校阿姨告诉我,她早年是在青山白泥矿工作,在这里居住了30多年,小区里面的居民,有不少还是她当年的同事。
我又问老人高寿了?校阿姨露出了孩童般的狡黠,浅笑着指了一下周围的老人,回答道:“我们些人,最小的80岁,最大的84岁,都是80后。”说罢,她们爽朗的大笑起来,笑声在冬天午后的暖阳里洋溢着活力。
告别老人,我沿着小区的主干道继续往北走。一路所见的情景,似乎在告诉我,这个小区曾经拥有的辉煌与热闹。
“玫瑰舞厅”的门头在沧桑中留着一股贵族的气息。听宣同学说,这家舞厅是86年左右开张的,直到2015年才关门大吉。
一旁的滕同学补充道,这里最早叫“钱妹舞厅”,尽管只是个音乐茶座,并非专业舞场,但在当年也曾风光无限。
他还告诉我,这家舞厅的老板娘还会唱评弹。茶座的中间有一个100多平米的小舞池,在这里喝茶的人常常会步入舞池,以舞助兴。
我虽然不会跳舞,但听及此言,不禁也浮想联翩:舞曲响起,相拥而舞,蹁跹的舞姿中,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奔放着青春的活力;老成持重的中年人,捡拾起青春的回忆。
哈哈哈,遐想此情此景,诚然其乐融融。
这时,宣同学指着紧挨着玫瑰舞厅北面的一块空地说,原先这里有家叫做“新华苑”的浴场。顺其所指望去,这家浴场的蛛丝马迹都找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简易的停车场。
舞厅的南侧是一座非常醒目,但已经空置了的建筑。它有着彩色的外墙涂料,和栽着鲜花的院子。
据邹同学说,这个地方先前是幼儿园,二十年前,她的侄女就在这里读幼儿园。至于说,幼儿园是什么时候搬走的,她也说不清了,因为,她的侄女大学都毕业了。
在昔日的幼儿园里走了一圈,我发现这里的面积蛮大的。走在里面,我不由地放缓了脚步,风儿吹过,耳畔仿佛听见了孩子们天真的笑声,眼前也好像看到了他们灿烂的脸庞。
只是当年的孩子,如今长大了,真切的希望在这个翻天覆地的大时代里,他们能有燃烧的信念,更有生活的活力。
离开幼儿园,我接着往东走,很快就到了上塘农贸市场。看得出这家菜场曾经的规模是不小的,红砖砌起的柱子,钢架构筑的房顶,高大宽敞,只是,随着周围居民大量的搬迁,这个曾经人气最高的地方落魄了。
一路走去,没有一个菜摊,菜场黑板上的蔬菜肉类的指导价还停留在2003年12月4日,旁边的杂货店更是萧条落寞。
理发店一向是有着最漂亮的装潢,可是这儿的理发店,门头上的装饰布早就掉下垂落,那耷拉的样子,似一面随风晃荡的破旗。冬季里的羊肉店应该是热气腾腾,人声鼎沸的,可是,菜场门前的那家羊肉店却没有一个顾客。
听一位在这里开了三十多年的杂货店的店主说,现在这里的生意也是一天不一天了。
这时,邹同学说,他母亲为了拆迁过渡,前几年就居住于此。那时候的菜场里还有一口水井,井台上一直很热闹的。可是当我走到那里时,发现水井虽说还在,但早就落寞无比。
自古以来,我们逐水而居,或临河,或靠泉,或傍井……
记得《周礼》所言,“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其所指即为城镇、乡村,或故里,因而,每当见到水井,我总有一种虔诚怀于心中。
立在井栏前,我弯腰向下望去,井深两米有余,井壁湿漉漉的,井中更是雾气氤氲,斑斓阳光照进水面,人的面容倒映水中依稀可见。
人类的生活是必须与水紧密在一起的。这清澈的井水曾经洗过鲜鱼活虾,漂过蔬菜瓜果,濯过衣物鞋帽……
只是如今,它迟暮了。
但尽管如此,我仍然觉得这幽幽的水井就如香桥新村深邃的眼眸。
三十多年来,水井无声,清晗悠悠,它牵引着香桥人的梦想,记取了香桥人的笑容,倾听着香桥人的故事……
从菜场出来,我沿着大楼间的小道随意走着。忽然,眼前赫然出现一把钥匙模型。这模型挂在底楼人家院墙的大门口,巨大,鲜红。
我在院墙门口邂逅了徐师傅。他在院子里搭了简陋的房子,在里面开了一家配钥匙的工作室。老人今年72岁,个子不高,说话慢条斯理,言语中透着豪爽。
闲聊中得知,他也算命运多舛,68年的时候上山下乡去了附近的黄桥农村插队。在那里,他学会了制作白铁皮的手艺。后来,他回到了浒关,在桥梁工程处下属的工厂里工作,但42岁那年又下了岗。说到这里,老徐自我解嘲,幸亏自己有手艺,会给人配钥匙,虽说收入不高,倒也能够解决温饱。说罢,老徐呵呵笑了。
看见老徐这样,我也笑了,随即问道:“现在已经退休了,为啥还要给人配钥匙?”老徐是个健谈的人,又接着说,尽管退休了,养老金也不低,但自己不想闲下来,实在是习惯于干活了。
告别老徐,时光已经不早。往回走的路上,一座院子吸引了我的注意。从虚掩的院门向里窥探,宽敞的院落,数丛鲜花倚墙绽放。正值隆冬时节,这花草虽不甚精神,却也着实令我激动。
在这里,我见到了院子的主人胡阿姨。身穿绛色白花毛衣的胡阿姨年届8旬,蓝黄相间的围巾与灰白头发上的那顶蓝色的鸭舌帽衬托着她明媚的笑脸,她的手甚是白皙干净,似乎与她的年龄不相符合。我想,这大概是被花草精华滋润的缘故。
胡阿姨是一位外向的人,闲聊中得知,她从浒关纸品厂退休后,就迷上了栽花。听了这话,我不由感叹,一个爱上鲜花的老太太必定是热爱生活的人,也只有热爱生活的人,才会有如此安详真诚的笑容。
花香随风,风疾黄昏到。告别胡阿姨,路过南津社区时,只见社区前的广场上,仿佛有人撒了一层花粉似的光辉。虽然到处都是阳光的辉煌,但是,在篮球架与树荫的下面却能看到清清淡淡的蓝灰色的暮霭。
不少孩子在开心的玩耍,宁静的黄昏里,回荡着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他们互相追逐着,嬉闹着,苹果般的脸上,像春天里娇艳的花开放着……
在那里,我遇到一个11岁的男孩,还有他奶奶。当我见到他们的时候,这个戴着人工耳蜗的男孩子正与几个孩子在快乐的玩沙子。如果不是别人告诉我,我根本就没发现他的与众不同。
男孩的奶奶告诉我,他们从外地来苏州11年了。小孩戴上人工耳蜗与正常的孩子没啥不一样,但是,还是没有学校愿意接纳孩子去读书。
听着这样的话,我心间泛起了同情,凝望孩子在朦胧的光晕下灿烂的笑脸,我真的希望,能有所学校来帮助这个孩子,使他也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公平的接受教育。
这时,宣同学又一次催促我该去饭店了。于是,我终于跨上了车。当汽车驰出香桥的时候,太阳已经成了半个大火轮子,正落在不远处的大阳山的层层叠叠的山峦之间。
从反光镜里凝望渐行渐远的香桥新村,早就沐浴在一片暮色中,变得朦胧无比。可是,那一个个来自香桥人的鲜活故事却清晰的铭记在我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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