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荣莉|母亲的菜刀《大文坊》散文选刊(总260期)

微旬刊《大文坊》散文选刊(总260期)
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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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成:感悟军人(山西)
紫 烟:门前静水,不改旧波(甘肃)
杨盛龙:抽薹时节(北京)
吴荣莉:母亲的菜刀(陕西)

吴荣莉:网名寒梅飞雪,就职于陕西洛南县教研室。生于仓颉造字故里,受洛水文化的熏陶感染,喜欢上了文字,心里却总有一股清泉常年四季潺潺流淌在散文的河流里。有作品《娘,遥远的绿旗》《为了明天的朝阳》《路边的野豌豆》《阳光下的鱼》《我是一粒氧气分子》《让我用一生和你相融—散文》《情系金丝峡》《母亲的生日》等散见于《商洛教育》《商洛文化》《陕西园林》《陕西市政》等刊物,网络散文、诗歌也有发表。钟爱文字,乐此不疲。一生相伴,无怨无悔。
导LEAD视
对待生命你不妨大胆冒险一点, 因为好歹你要失去它。如果这世界上真有奇迹,那只是努力的另一个名字。生命中最难的阶段不是没有人懂你,而是你不懂你自己。
母亲的菜刀
母亲是一名厨师,若按现在的级别论的话,应该是特级厨师才对。是厨师就得有专门的刀吧。不错,母亲就有一把特别的刀。样子和普通的菜刀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母亲的那把刀是从她爷爷的手里传下来的。也就是说,母亲的爷爷是厨师,爸爸也是厨师,母亲就继承了他们的愿望,自然也成了一名厨师。
母亲的刀和别人的刀不同的,就是这把刀几乎不离开母亲的视线。也就是说,大多数时间,母亲都和她的刀在一起。母亲爱刀的感情远远比爱我们要深厚得多。

母亲是做菜的,做菜自然离不开刀。母亲爱做菜,所以就特别爱那把刀。在我的记忆里,母亲的身边除了那把刀,没别的贵重物品。外公留给她的金银首饰,早不知丢到哪里了;出嫁时的嫁妆,也因时代年久而淘汰的没什么记忆了。唯有那把谁也不许动的刀还在母亲的身边,陪着母亲走过一年又一年,陪过一季又一季,到现在已经八十多个春秋了。和母亲的发肤一样,成为了母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母亲说,她是家里唯一一个没有裹脚的女孩子,因为他的爸爸要教她做菜,要把她培养成一届有名的厨师。可那时不许女子上学,于是他的爷爷先教她看做菜。爷爷是曾经为皇宫里做过菜的大师傅,后来隐姓埋名逃离皇宫回到老家那块偏僻山乡才得以活命的。看爷爷做菜,使母亲长了不少见识。虽然不识字,但记菜名菜谱确实相当的有天赋的。再就是爸爸教她做菜,训练她做菜。虽没有上过厨师学校,可母亲的菜在十里八乡那是相当有名气的。

结婚以后,全家几十张口,都是母亲一人煮饭、弄菜。爷爷带领着两个团的兵力,整天锣鼓喧天地在操练将士!但无论多少士兵,他们都得吃饭吧!家里也特别爱来人,来的人官还不小。可无论谁,他们来了,都异口同声的称赞母亲在厨房务弄的菜别具风味,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也有婶婶们来家串门,有口福的能尝上一口,都怀念好长时间呢!渐渐地,母亲做菜的名气更大了,无论谁家过个红白喜事,能请到母亲到厨房主事,就是一种很高的荣耀了。所以,母亲的那把刀成就了她的一生,陪伴了她的一生,也续写了她的一生的光华。
每次给别人做完菜,母亲先不收拾其他的用具,先把她的菜刀仔仔细细地擦上一遍,再抚摸一遍,喃喃自语的对刀嘀咕几句,然后就把刀揣起来。那种欣慰和自足让人久久难以忘怀。那把刀的年龄要比母亲的年龄大很多岁,母亲爱刀的情节我有感于心。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只要有那把刀,就是不吃不喝心里也是暖和的;因为据说母亲在解放时期,全体贫下中农分田地,分财产时,母亲因了她的菜刀和人拼命。大家看在她一度是有名的厨师,而且帮过每一家做过菜的份上,随了她的心愿,给了母亲那视作比命还贵重的刀。再就是有一次舅爷家过事,母亲帮完厨后不见了菜刀,她一直找,连饭也没吃,找遍家里的每个可能落下刀的地方,一直到后半夜,都没睡觉。爸爸听说以后,也赶来帮母亲找。直到舅爷的小孙子从水缸里找到那把刀为止。原来是舅爷的小孙子拿刀切萝卜,然后顺手把刀放在水缸上的木瓢里,木瓢滑到水缸里了,人们没听见响声,那小孙子也不敢吭声。看人们实在找不到了,只好招了出来。母亲找了大半夜的爱刀出来了,母亲两眼放光,把刀拿在手里,擦了好几遍,揣在身上才顾得上吃饭。
母亲的刀磨得亮铮铮的,没有一丝污垢。即使在黑夜看到它依然透出很亮的光。无论冬夏,母亲没事都要拿出她的菜刀摸一摸。似乎那把刀已经通了人性,它总是在母亲的抚摸里日复一日的放着光从不见锈迹;也可能是那刀因了母亲的爱而有了悟性,几乎从不让母亲受到伤害。几十年了,母亲虽然没离开过那把刀,但母亲的手依然很光滑,没留下一丁点的疤痕;也许是那把刀有母亲的爸爸、爷爷的精魂在里面,陪伴着母亲,所以母亲的刀一直很善良,从没伤过一个人,一只牲口。母亲爱那把刀,爱到了骨子里。没有了她的刀,母亲就没有了依赖,没有了心灵的支撑,没有了精气神,没有了记忆力。母亲常对我们说,可以缺衣少穿,可以不吃不睡,可以一整天不出门,但不能没了她的菜刀。如果没了她的菜刀,她的生命就失去了意义,她的人生就黯然无光,她又还能做什么呢?母亲的命运已经和她的菜刀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

从去年以来,母亲的记忆老化了,大脑模糊了,眼睛也老花了,看东西总是不很清楚,思考问题也是一截一截的,想起哪是哪,连不起来了。记得四姐的女儿出嫁那天,我把母亲从老家接来,围坐在一起的分别是大姐、二姐、三姐和他们的儿女,还有儿女的儿女,母亲已经是四世同堂的高寿老人了。婚礼的场面很热闹,人很多。母亲指着我的女儿问我:“她妈妈没来吗?我咋没看到呢?”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模糊了。母亲,我的老母亲,这几天,自从我把你接来,就没离开过你的身边,也没离开过你的视线,我和女儿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你怎么会记不得我了呢?还有大哥的女儿说:“奶奶,我大姑来了!”母亲眨巴着眼睛说:“你大姑是谁?她从哪儿来?来做什么?谁是你大姑呢?”……母亲啊母亲,我们姊妹几个,每天不都在你身边吗?你怎么就不认识我们了呢?难道大脑里就想不起来我们了吗?可令我最难理解的是,你见了父亲的面就问:“你把我的刀收拾好了吗?别生锈了!”父亲说:“我已经擦了五遍了,放在箱子里了。”你这才很欣慰的笑了。
可是,这才几天,从姐家回去才几天,母亲的刀就伤害了母亲两次。母亲,我怎么也没想到,你擦了一辈子的刀,怎么会伤了手?那把刀可从不离开你的手的啊,别的人想用一次门都没有的。可偏偏它怎么就伤了你呢?那把刀上几乎都记载了你一生的经历和记忆啊。轻轻滑过你的手,擦伤你的皮肤,……十指连心,你的伤痛是谁能体会得来的呢?况且,那是你依赖了一辈子的支撑啊,就这样说伤了你就伤了你,你能不比别人痛心百倍千倍吗?可能最亲近的伤害就是最深刻吧。也许来自最亲的,最有希望的支柱的那种伤害才是最深的伤害吧!

我听说,母亲的手伤,外表看起来,只是破了点皮,上点药就好了。可母亲已经好几天不能起床了,她无法相信它带给自己的伤害,眼前总是那冷冷的光向母亲射过来,像一把利剑刺过来。母亲,你没想到你的刀会那样对你,你没有预防,一点预防的心理都没有,你绝不相信刀会毫不留情的刺向你的手,刺向几十年和你相依相偎的伙伴的手。流血了,殷红殷红的血,耀红了你的眼睛,也耀疼了你的心。什么叫感觉啊?感觉就是眼前这殷红的血迹,令人不忍想看,也不忍想……
听父亲说过,原来那把刀伤过母亲的指甲,可母亲你觉得那不是皮肉,疼一下就过去了;还伤过母亲的衣服,可母亲你认为衣服乃身外之物,没了再买就好了,这不是刀的错,虽然那件衣服足够花母亲你一年的积蓄,但你还是说过去就过去了,这次,也就是划伤了你的手指,怎么就放不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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