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池散记
文/龚再华
九龙池是上了家乡乡土地理教材的，它是益阳安化与娄底新化的界山，海拔1622米，被誉为湘中第一高峰。
我是教初中地理的，自小又喜欢爬山，家乡躺着湘中第一高峰，自然会生出无比自豪与向往，总是想登上九龙池山顶，体验一览众山小的壮观与阔伟。
九龙池现在位于安化南金乡，以前未撤区并乡的时候，它是属于将军乡的，距离我们镇大概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记得第一次去爬它的时候，大概是十年前的一个暑假。其时，我和同事阿杜吃完早饭骑着摩托车就出发了。我骑车载着阿杜沿着省道308一路向东到了柘溪电站，然后向右过了电站下面的一座桥以及离桥不远的一处隧道，公路一直蜿蜒南行。过了湘安钨矿后，就沿着库区公路斗折蛇行，半个小时就可以到一个叫唐溪的地方。唐溪以前也是一个乡，后来合并到柘溪镇。唐溪到南金要翻过一座大山，从唐溪上山，公路一路蜿蜒盘旋。公路两边时而是茂密的竹林，时而是荫蔽的沟谷。到了山顶往下行不远，却有一个山垇，几十户人家散布其中，鸡犬相闻，自是山野田园一景。从山顶到南金乡政府一路都是下坡，沿途峡谷深邃，怪石嶙峋，我们走走停停，尽情饱览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翻过那座山，我看看里程表，足足有四十二里。
到了南金乡政府，我们找了一个饭店吃了午饭，然后过了桥向左走溯溪而上。途中经过以前撤并的将军乡政府所在地，那地盘实在小的可怜，沿途没看到一块成整的平地，房子多散落在山坡上，比较醒目的建筑大概就是那座将军亭了。将军乡以及将军亭的来历据说跟明末清初吴三桂将军有关，他在衡阳称帝反清战败后，一支余部败退隐居在此。部队隐藏在这看见屋走得哭的地方，的确难为外人所知。我又曾听说有一位以前在将军乡政府工作的职员说了他在这里的一件趣事，他清晨在政府门前用铁桶提水洗脸，不小心铁桶沿着石级滚到山下的小溪里，这个职员走到山下小溪边找到铁桶上来就花了一个早晨的工夫，这些都是有关将军乡的闲闻逸事。在我的想望里，将军乡应该有更多名副其实的威武雄壮或者沉淀有味的东西。可惜，我们除了看到路边有一座像将军的石头以及那座写着“将军亭”的凉亭，实在没有多少可瞻观的东西了。
从将军亭继续往上走十几里路，就到了将军电站，那座大坝横亘在山谷之中，蓄水坝下面是发电房，然后又建有渠道把水引到下游十几里路外的地方，利用落差实施第二次发电。不过，那次我们刚过那座大坝不远，就看见路边有一个告示，说是九龙池那个村正在修建水泥路，禁止任何车辆通行。我们骑了一百多里就想着去爬九龙池，在那儿却被挡住了，实在有点遗憾和失落。我当时不死心，拦住从里面走路出来的人探问，他说要十几天后才能完工，现在是不能进去的。我们只好折返回来。不过，我们到了南金乡后，觉得没爬九龙池，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就往右拐，翻过另一座大山去寻访另一个库区的乡镇——古楼乡。南金与古楼之间横亘的大山也是山路十八弯，也有三十七八里路程。
第一次爬九龙池到底还是没成功，甚至还没到它的山脚下。过了几年，我又邀着同事阿颜、阿海、阿敏骑着摩托车兴致勃勃地前往九龙池。我们出发的时候，天气格外地好，想不到过了唐溪爬上山顶后，山那边的天气却是多云。山下的南金乡沉溺在云山雾海之中，远处的群山时隐时现，有时像战马奔腾，有时像金犬吠日，有时像石佛谒祖，有时像粉黛摇扇。那云那雾那山那树，远近高低，隐隐约约，错落有致，实在如入了仙境一般。
我们无暇眷恋眼前的美景，因为九龙池的美妙更在前面等着我们。一路前行，到了九龙池山脚下，然后顺着一段还没铺上水泥路的山村公路继续骑行，一直到了公路的尽头。这时偶尔飘来一阵细雨，我们到路边的一户人家探问上山的路，有一位中年男子告诉我们，说这样的阴雨天气，若是没人带路肯定会迷路的。不过，他还是详细地给我们讲了上山该如何走，中间遇到岔路，该往右还是左，反正听起来觉得蛮复杂的。同行的阿颜和阿海马上就打退堂鼓了，我还是不甘心，撺掇着他们上去走走看看。当我们向上爬了一百多米的时候，雾越来越浓，能见度大概只有两三米米的样子，细雨飘落在我们身上，凉丝丝的。脚下的路也好像跟我们开起了玩笑，通到人家的茶园里却也不见了。我们只好下山回家，第二次爬九龙池又泡汤了。
去年八月，同学阿波约我爬九龙池，爬九龙池这多年的愿望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我自然兴奋不已。他开了车载着我和我舅舅以及我一个远房的表姐夫，我们吃了早饭就出发了。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开车一直到了半山腰的农家院子里，把车停在那里，拿了一些干粮，顺着当地人新开的一条崎岖不平的公路往上爬，公路挖到海拔一千二百米左右的地方就停止了。在那里，我们恰巧碰到一位下山的农民，他给我们指了去九龙池山顶的路。我们沿着山间的羊肠小道，继续攀爬。那天天气很好，山下或者山对面山腰的房子偶尔可见，它们隐匿在群山翠绿之中，一条丝带的公路把它们一一珠连。对面的山顶齐着天，而我们这边越往上爬，云雾似乎突地从山谷里、山那边钻了出来，有时一缕缕的，有时却是铺天盖地，有时又玉宇澄清。
到了山顶，我一看时间，从停车的地方上来整整花了一个半小时。山顶再也看不到乔木，到处是青草，偶尔有些灌木丛，不远处的山坡上一群牛儿在悠闲地吃着草。我们坐下来想歇息一会，拿出了饼干和水，正准备吃喝的时候，有几头牛也往我们这边走来，它们丝毫不畏惧我们，似乎它们就是那里的主人，看见我们就想来跟我们打招呼。它们在我们身边这里闻闻，那边嗅嗅。我干脆把饼干放到一头小牛的嘴边，那头小牛一点也不怯生和客气，舌头伸出来一卷，饼干就进了它嘴里，倒是吓得我把手赶紧往后一缩，生怕它的舌头舔到我手指。我们把剩下的饼干全放到地上，那些牛儿也争着来吃它们认为比较稀罕的东西。我们撇下它们，又继续朝另一个山坡走，那边的山坡上又有一群牛，它们有的瞪着眼睛打量着我们这些不速之客，有的却自顾自地在吃草。我们走过去想跟它们合影，它们一点意见也没有，倒是有着各式的表情和姿势，和那草、那花、那矮墩墩的马尾松以及那天、那云和谐地组合在一起，成了我们手机镜头里最美的画面。
在我的印象里，九龙池似乎是有池的，我爬的山坡却没看到池。我往东南方向望去，似乎那边的山坡比我们所在地方还要高。我疑心那边所见才是真正的九龙池主峰，舅舅和表姐夫不想再爬了，我和同学阿波却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到长城非好汉，一定要爬上去看看。在去往真正的九龙池山顶的路上，我和阿波果然在一个山坳里看到一个池塘，可惜只是一个干塘，塘底却有泥浆。我想象远古黄帝登大熊山时，把大熊山九座山峰点化成九条龙入这个池塘而遁入东海该是何等的壮观，又想到有九股泉水从池底喷涌而出，虽然不是现代公园里那些能冲天的喷泉，但至少也如济南大明湖的趵突泉一样。但是，现在却只看见一堆池泥，实在有些遗憾。我想，也许不久或者未来，虽然不会有人看到九条龙翩然归来或再次从池底遁入而去，但我期盼那池底或许真的会有九股清泉汩汩而出，哪怕是一股清泉也是足以惊艳世人的。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我们终于爬到了九龙池的主峰，因为那里矗立着一座石碑，石碑上赫然刻着“九龙峰”三个字，石碑却是新化县雪峰林场1958年立的，标明海拔高度是1622米。主峰的南侧和东侧应该是属于新化，西侧和北侧则是安化。而我们站在山顶，无论安化新化，脚下都是云山雾海，朦胧一片。我靠着写着九龙峰的石碑，似乎靠着九龙池这座山峰，又实实在在感觉九龙池就在我脚底。想着多年登九龙池的愿望终于在此刻化为现实，不知怎的，以前那种期盼与兴奋旋即沉淀了下来，所有对九龙池的想望与爬山的疲惫，感觉和脚底的九龙池融汇在一起，变得平静而安详。此时，它不言，我不语。
据说，倘如无云无雾的好天气，站在九龙池山顶，周围安化新化几十里的美景尽收眼底，其壮阔雄伟莫不奇哉。其时，时间虽是农历七月，山顶却凉意透爽，再加上我们爬山汗流浃背，偶尔细雨飘来，我们不敢在山顶过久停留，稍作歇息和观赏后，就作别下山了。
下山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回到山腰农家院子里。再开车下到山下一个漂亮的农庄，我们在农家吃了下午饭，然后高兴地踏上了回程。
爬九龙池一天的行程还是比较紧张，九龙池周边还有很多可观的美景没有时间欣赏。据说翻过九龙池往南去，还可以到新化的大熊山风景区。下次倘若有人相约，我还想再爬九龙池，最好能在那里住上三天两晚，尽情欣赏那里的奇山异水，尽情品味那里的风土人情 。
作者简介
龚再华，湖南省安化县人，中学教师。好山水田园之乐，常拙笔记之以自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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