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红,女,余姚人。人过五十,一切都已坦然淡定,金钱与名利在我心中已经产生不了多大的涟漪,唯一剩下的就是书和文学了。给自己一个更高的起点,给自己一个加压的理由和动力,使自己在文学创作的园地里开出更美丽的梦想之花,岁月静好,爱我所爱。近些年所写的文章先后被一些报刊杂志(纸质)和网络平台采用发表。
娘心
文/沈红
每次只要我说要去看她,母亲总会说你忙的话就不要回来了。我说要来的,带一些你喜欢吃的糕点过来,陪你说说话。知道我真的来了,母亲就会站在村头的健身器材边张望,那是我开车回娘家的必经之路。
九岁就没了妈的母亲,一生都是操劳的。记忆中的她总是奔波忙碌,除了管理好我们这一大家人的吃喝拉撒,娘家婆家的大事小事母亲也得操心,为此她也没少生闷气。可是母亲从来都很乐观,对凡事都很看得开。我家有姐妹兄弟三人,家境并不宽裕,但母亲总是精打细算,想方设法让我们吃饱穿好。我读初中时,女生中流行灯芯绒衣服,暖和又好看,我缠着母亲也要。当时家里劳力少生活拮据,为了凑足布料钱,母亲瞒着父亲,揽下了隔壁生产队一亩半晚稻收割的活,队长承诺完事后给她12元工钱,但要求她务必当天晚上全部割完。母亲托人捎话,让我放学后帮她一起收割。当我背着书包走到田头,看到那一大片黄灿灿要割的晚稻时,不禁倒吸一口气:这么大的一块地,割到何时是个头啊。母亲见我磨磨蹭蹭的,连连催促我说:别看了,不早了,快点割吧。旋即又埋下头,挥动双臂割起来,连腰都不直一下,我只得默默地跟在她后面使劲割。事后母亲用割稻所得的工钱,为我和妹妹各做了一件衣裳,又去菜市场割了半斤肉,让全家五口人奢侈的吃了一顿。
十年前,父亲患帕金森综合症,从起初的手脚抖动不听使唤,到晚期大小便失禁,生活不能自理卧床六年之久,这期间,端屎喂饭,洗澡换衣,全都是母亲一个人承担的。那个时段,正逢小侄女也出生了,母亲忙里忙外,既要照顾老的,又要看管小的,好像从不知道什么叫疲倦。我们姐妹心疼母亲的辛劳,劝说母亲找个强壮的护工来照顾父亲,却被母亲一口回绝了:别人服侍哪有我照顾得好,你阿爸什么时候翻身、什么时候吃药,他们有我了解吗,再累,我也必须得在。没有抱怨,没有哭诉,我至今记得母亲说这句话时,那平和而不失坚定的语气。于是,没人再敢提请护工一事。
父亲病故后,习惯了每夜八九次为父亲翻身、按摩的母亲,一下子适应不过来,整夜整夜的失眠,一闭上眼睛,仿佛就听到父亲的声声叫唤。我和妹妹轮流陪伴在她身边,持续用中医调养了一段时间后才慢慢缓解。
弟弟在城里买了房,把母亲接去一起住,但母亲住了不到一个月,就嚷着要回家:说是住不习惯,还是自家的小屋舒服。拗不过母亲,我们姐弟让人把老房子简单装修了一下,刷白、补漏、打围墙,母亲就此一个人住在那宽大的二间半楼房里。老屋庭院里有一块水泥地,原来是用作晒谷的,田地租出去后,再也不用晒谷、晒棉花了,母亲让大舅的儿子装了一车泥,铺在门口的水泥地上,买了菜秧、番茄秧等种上了,一有空就在门口的几垄地上忙乎。我们都劝她买买吃算了,别再费这个劲了,母亲却说:你们懂个啥,自己种出来的东西吃着香。一段时间后,碧绿的青菜、紫色的茄子和青中带红的小番茄,把庭院装扮得姹紫嫣红。每次我回老家,她总会割些菜,摘些瓜果塞到我的车上,让我尝尝她种的无公害蔬菜。
孙女雯雯是我母亲一手带大的,和奶奶感情很好,每周都会不定期的给她打电话问好。每个寒暑假都会背着书包,乘坐公交车过来看她。今年母亲70岁生日时,小姑娘还用自己积攒的压岁钱给母亲买了围巾、手套和帽子,笑称是“暖心三宝”,乐得母亲一个劲地夸孙女孝顺。
一个人住着的母亲,总归让我们姐弟牵挂。尽管我会隔三差五地去个电话,问她的近况,但其实更多的是徒劳。母亲是个识大体的人,不大愿意麻烦我们子女,总说我们工作忙,尽量不给我们添乱,每次都是报喜不报忧,总说自己一个人过得很好,让我们不必挂心。然而不让我们牵挂的母亲,却在新近吃足了苦头。那一晚深夜,听到门口有窸窸窣窣声响的母亲,急匆匆穿了双拖鞋跑出去,不料脚底一滑摔倒了,脸撞在铁门上,破了面相不说,还磕掉了两颗门牙。忍痛强撑到第二天早上,看着愈加浮肿的脸面和隐隐作痛的双臂,才打电话给我妹夫,让他带着去医院诊治。出院后的母亲受到我们姐弟的强烈“批判”:给您说了多次了,跟我们一起住,非得一个人住,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您的身体,您在,我们才有一个完整的家。
那一刻,坚强的母亲终于流下了眼泪,那是一份预算超支的孤独和思念,她说:我跟着你们回城的话,你阿爸是要找不到家的,除非我死了,不然我是不会走的。
这之后,我们姐弟分了工,每周轮流来看母亲陪母亲。每每此时,母亲是既开心又内疚的,总感觉对不住我们。每次知道我来,她便提前一天买了我喜欢吃的菜和水果,烧了满满一桌。我说烧的太多了,吃不完。母亲说:没事,我一个人平时也不太烧,你来了就多烧几个。席间,她总是把我喜欢吃的菜都搬到我面前,让我多吃些。饭后,待一切收拾妥当,母亲常常会泡上一杯茶,拿出一盘瓜子,给我说说村里发生的事情,比如张家的女儿总算嫁了,对门的友芳生胃癌走了。但更多的会说起过去的人和事,回忆往昔年村子里的热闹,现在的冷清,不理解一个好端端的村子怎么变成了这个样。有时说着说着,她也会抱怨:村子里人越来越少了,下午要搓个麻将三缺一,还得去邻村叫人呢,想想你们小时候,村子里多闹猛啊。而此时此刻,我只消做一个忠实的听众,静静地听她讲,间或“嗯嗯,哦哦”地附和着。
我深深地感知,回忆是不会失色的,因为,记忆是人生的根。母亲知道,即使无法徘徊在原点,也要守护那段时光,那段小时候我们围在她身边转圈的时光。
背景音乐和图片摄影:作者提供或选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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